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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澤凱搖了搖頭:「那也不能是她啊。」
季恆秋反問:「為什麼不能?」
這一句話砸出來,程澤凱好久沒再說話。
吊燈的橘光灑下,映得杯子裡的酒液發亮,他在酒館裡遇到無數借酒消愁的人,今天也成了其中之一。
安靜了一會兒,季恆秋說:「別恐懼愛,也別吝嗇愛。」
他起身拍了拍程澤凱的肩:「這話是你告訴我的。」
有些道理誰都明白,到輪到自己該糾結的還是照樣糾結。
程澤凱煩心了兩天,傅雪吟對他的喜歡就像燙手山芋,知道裡頭是甜的,但他握不住,承受不來。
接下來幾周的周日都是季恆秋去託管所接程夏,程澤凱躲著她不見,怕見了面尷尬。
他最後拒絕傅雪吟,就說了一句話:「那天換了別人我也會這麼做這麼說。」
江蓁聽後說他殘忍,心疼人家小傅老師。
季恆秋遞了根煙給他,兩個人在酒館外沉默地抽完。
寒風吹動屋檐上的鈴鐺,燃盡的菸頭被碾滅,一縷白煙消散在空中。
程澤凱主動問季恆秋:「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季恆秋背靠在牆上,輕聲開口問:「你以後想起她,會後悔嗎?」
程澤凱笑意淺淡:「也許吧。」
季恆秋也不再多說:「你想清楚就行。」
——
十二月的最後一個禮拜,江蓁搬了家。
比起上次跨越半個城,這一次就輕鬆多了,從二樓到三樓,箱子都是季恆秋拎的。
二樓又重新找了個租戶,一個考研的大學生,壓力應該挺大,江蓁每次看到他都覺得頭髮又稀疏了一點。
季恆秋騰了半個衣櫃給她,這天周末江蓁在家裡收拾衣服。
想把幾個不常背的包收進柜子里,江蓁看了看,就頂上還有點空間。
她拿了椅子墊在腳下,想把包塞進去。
放了兩個卻發現位置不夠了,江蓁往裡看了看,有個大箱子堵著,不知道季恆秋拿來裝了什麼。
她想把箱子挪出來,手一點一點夠,還挺沉,她握著邊緣沒抓好力,箱子脫手砸到了地上。
砰一聲嚇了她一跳,江蓁呼出一口氣跳下椅子。蓋子被摔在一旁,裡頭全是衣服。
她撿起散落在地上的T恤,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尺碼看著不大,應該是季恆秋小時候穿的。
不過令江蓁覺得奇怪的是,這裡面的長衫短衫都色彩鮮艷,和他現在除了黑就是深灰的風格迥然不同,也許是男孩子長大了就不喜歡那些花里胡哨的顏色了吧。
聽到屋裡的動靜,季恆秋走到房間門口問:「怎麼了?」
江蓁把衣服疊好放進箱子裡:「沒事。」
她剛想問他這箱衣服能不能換個地方收納,就見季恆秋沉下臉從她手裡奪過箱子。
「你翻這個幹嗎?」季恆秋的語氣帶著責怪,眉頭擰緊像是生氣了。
江蓁愣了愣,解釋說:「我想把我的包放進柜子里,這個占著地方。要不放儲物間吧?都是舊衣服了,你還留著啊?」
季恆秋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我拿出去吧,你放包。」
因為這一下插曲,吃晚飯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
談戀愛後這是季恆秋第一次對她說重話,江蓁不知道那箱衣服有什麼重要,能讓他這麼在乎。
季恆秋也察覺到她情緒不好,一直殷勤地給她夾菜。
一碗飯吃了一半江蓁就說飽了,坐在沙發上抱著土豆看電視。
季恆秋是按照她平時的飯量盛的,這下有些不知所措。
他給江蓁留了點飯菜怕她等會餓,從冰箱裡拿出草莓洗乾淨,又拿了瓶酸奶。
這都看不出來她生氣的話,那這男朋友他也白當了。
季恆秋把草莓遞過去,江蓁撇開臉說:「不想吃。」
真有小情緒了,季恆秋用指節颳了刮下巴,這要怎麼哄啊。
季恆秋叉著腰站了一會兒,突然俯身把江蓁懷裡的土豆抱走,趕它回自己狗窩。
江蓁正要表達不滿,整個人就騰空被他抱了起來。
看季恆秋要回房間,江蓁憤怒地喊道:「季恆秋!做|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季恆秋停下腳步,看著她的眼神委屈巴巴的。
江蓁被他放在了床上,剛想起身季恆秋就壓了下來,力量克制,她掙扎了一下但推不動他。
江蓁更惱火了:「你給我起開!」
季恆秋不動,腦袋埋在她肩窩蹭了蹭,悶聲道:「不是故意要凶你。」
認錯態度倒還算良好,江蓁捏捏他耳朵:「那我能聽解釋嗎?」
季恆秋埋著頭沒回答,半晌後翻身躺在江蓁身邊,眼睛盯著天花板。
「我媽在我七八歲的時候就走了,跟一個男人。她走了之後我爸徹底變了一個人,下班了就喝酒,喝醉之後找各種理由罵我打我,所以我小時候過的還挺慘的。」季恆秋說的時候很平靜,他每次提起過去都異樣的平靜,像是轉述別人的故事,「但有兩個人對我很好,一個是師父,經常給我送吃的,還有就是方姨。」
江蓁側過身子,頭枕在胳膊上,望著季恆秋的側臉,專注地聆聽。
「方姨在服裝廠上班,會做衣服,她兒子的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穿不下了就拿來給我穿。一開始我還特別高興,覺得自己有新衣服了,但年齡大一點,有自尊心了,我就不願意穿別人的舊衣服。我個子長得也快,個頭和她兒子差不多,後來方姨每次做衣服都做兩件,一件給她兒子,一件給我,那箱裝的就是她做給我的衣服,她以前對我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