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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宅子裡的每一所屋宇、每一處景致,都是雲箏煞費苦心規劃出來的,蕭讓負責將雲箏的想法全部實現,建造的時候,每日都要過去看看。
宅院前面的屋宇清雅別致,後花園的景致卻是鮮艷奪目。四季的花卉皆是火紅的花色:海棠、虞美人、月季、赤箭、紅梅……種類繁多,連綿成花海的以海棠、赤箭、紅梅三種為主。
很多人認為赤箭是不祥之花,能認同雲箏並縱容她這喜好的,目前為止,也只有蕭讓。
兩人進門的時候,祁連城已經在後花園了。
蕭讓與祁連城相互看不順眼,卻還是時常來往,相互利用。
雲箏初見祁連城,是在醉仙樓宴請方元碌、汪鳴珂的時候,偶然遇見過兩次。後來祁連城不知怎麼知道了她是女扮男裝,還給她介紹了幾筆進項可觀的生意。雖然不曾坐在一起說過話,卻不陌生。
近期他曾請媒人去雲府提親,雲箏只當他吃撐了拿她尋開心。
她每次看到這位錦衣衛指揮使,就會想到人不可貌相那句話。
每一個從錦衣衛底層、中層坐到指揮使座位的人,都會經歷一段做髒活兒的日子,都要費盡心思、百般周旋才能成為錦衣衛第一人。便是尋常的錦衣衛,都是一身肅殺森冷之氣。
而祁連城的一張臉生得清雅絕倫,氣質乾淨得不似塵世中人,眼神清澈柔和得似是春日映照下的清溪。他會讓人懷疑如今的錦衣衛是最乾淨的衙門。
雲箏先去換了出雲府時穿的裙衫,長發綰了高髻,這才去了後花園。對著一個明知自己常女扮男裝的人,她覺得還是本色示人為好,萬一祁連城是個愛揶揄人的,她豈不是要坐立不安。
葡萄架下的四方桌上,已備好酒水果饌。
蕭讓坐在主位,祁連城坐在他左手邊,看到她,俱是頷首一笑。
雲箏在蕭讓右手邊的位置落座。
「喝酒。」蕭讓二話不說就端杯,心裡還是為著雲箏在馬車上說過的一些話不痛快。
祁連城看著雲箏,「你惹到他了?」
「嗯,敗了他一筆銀子,生氣呢。」雲箏隨口搭腔,微笑著端起杯,「喝酒。」
祁連城一飲而盡,雙眼卻望向遙遙可見的那一片赤箭,「秋分前後就開花了吧?」
雲箏循著他視線望過去,「嗯,到時候不妨來看看。」
「一定。」
蕭讓蹙了蹙眉,「今年我是看不到了。」
祁連城問:「怎麼說?」
蕭讓就將敷衍外人的說辭搬了出來,「近來潛心於佛法,想四處游轉,拜訪一下得道高人。」
祁連城緩緩漾出笑容,「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說夢話呢?」
雲箏也戲謔地笑起來。潛心佛法的話要是祁連城說,別人還能半信半疑,換了蕭讓說,就不能不讓人發笑了。
蕭讓將兩人分別瞪了一眼,又笑,「反正就是要出門一趟,當我去遊山玩水也成。」
「是該早做準備。」祁連城深深地看了雲箏一眼,「凡事有再一再二,卻不能有第三次。如果這次賜婚是真心實意,於雲家是好事;如果還是意在剷除異己,於雲家就是大禍。若是後者,繞的這圈子太大了。但願是前者。」
雲箏與蕭讓沉默不語。
祁連城問雲箏:「你不走麼?」
「不走。」雲箏淺淺一笑,「我為什麼要走?」
「要不然——」祁連城半真半假地道,「你將就一下,讓你家中長輩答應了我提親吧?」
「那怎麼行?」蕭讓先於雲箏反對,「你與雲家結親,娶了我表妹,皇上就第一個不答應。錦衣衛與五軍左都督結親——皇上恐怕會夜不能寐。再說了,你聽說過幾個得善終的錦衣衛指揮使?的確是有,可你怎麼能確定你就是那少數人之一?這件事不用想,我姑姑姑父不可能答應。」
祁連城給他倒酒,語聲冷淡:「你話太多了。」
蕭讓卻為此心情大好,「這些我表妹心裡都有數,你可別把她當成尋常女子。」
「我知道。」祁連城看向雲箏,「尋常女子可做不出想嫁傻子病人的事。」
雲箏抬起手,用指節揉了揉額角,「你們可別給我四處嚷嚷,否則還了得?」又迅速岔開話題,問祁連城,「蒲家的事你知道麼?賜婚的事與蒲家有無關係?」有的帝王殺伐果決,有的卻熱衷於玩兒當今皇上這種把戲,她其實倒是很希望兩件事有關係,這樣的話,雲家只不過是被遷怒而已。
她的話問的隱晦,祁連城卻答得率直,「這兩件事沒關係。蒲家的事事發沒多久,宮裡還沒人知道,西域那位侯爺也不像是要置蒲家於死地。」
「那麼——」雲箏目光誠摯地看著祁連城,猶豫片刻又輕輕一笑,沒將到了嘴邊的話說出。
「我盡力查查原由。若是來日有個不好,也不至於一頭霧水。」
「多謝。」雲箏對他舉杯。
「客氣了,不見得能及時查清。」
祁連城看著對面的女孩,神色不見一絲愁苦、惶恐,始終是雲淡風輕的樣子。正是因為那份從容優雅,讓她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只透著優雅尊貴,而不顯嫵媚,即便生得這般美艷,也不會讓男子生出一絲非分之想。恐怕也是因此,到如今那些人都不曾識破她是女兒身。
他凝眸細看了看她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