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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讓離京之前,顧雲箏先去了一趟宮裡,自然是去見清君。
清君進宮的時日已久,卻無絲毫改變。見禮之後,先命內侍將一摞供詞拿給顧雲箏,隨後才遣了身邊服侍的,問道:「進宮是不是有話要吩咐我?」
「沒有。」顧雲箏語聲柔和,「蕭讓要離京了,我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話要我轉告給他。」
清君眼中閃過不容錯失的痛楚,隨即卻是淡然淺笑,「不必了。我已另有意中人。」
「……」顧雲箏才不相信。
清君卻道:「您一定要跟他這麼說,自然,最好是不與他提起我。他若問了,您就這麼跟他說。等皇上駕崩了,我自有我的去處。」
顧雲箏說不出話來,眼中儘是疼惜。
清君的笑透著清絕灑脫,「我是風塵女子的時候,倒不覺得配不起他。如今這身份,反而是如何也配不起他了。我們都是女子,您也不難明白我的感觸。只是自始至終都不悔進宮,不是我也是別人來做這些事。只盼著您能成全我,等到新帝登基時,告訴他,我已不在宮中,隨意中人遠走他鄉了。」
顧雲箏沉默良久,「你決定了?」
「嗯。」清君微笑,「對誰情深意重都是一樣,不見得要始終留在他身邊。讓他知道我過得好,讓他快些忘掉我們這種不相干的人,過一段意氣風發或是清寧悠然的日子,也就足夠了。」隨即滿含期許地問道,「您能答應我麼?」
「我答應。」顧雲箏握住了她的手,「有何難處,一定要與我說。要活著,好麼?」
清君點一點頭,「好。我離開宮廷那一日,還需要您幫我呢。」隨後又道,「現在這情形,皇上活一年半載也行,活一兩個月也行。我會斟酌著行事。」
「你有什麼需要我在外面幫忙的事情麼?」
「還真有。」清君坦率地道,「我落魄時,有幾個熱心腸的人幫過我,您看能不能給他們一些好處。那些人不過是平頭百姓,能給他們個小生意經營著就好了。我幫他們也不難,可我這身份……擔心他們日後被我連累。」
「這容易。」顧雲箏細細詢問了幾個人的名字、住處等等,回到府里,就找來徐默,說了事情的原委,讓他去辦。
徐默稱是而去。
顧雲箏看了看雲文淵那些供詞。看來看去,根本不知道哪種說法是真哪種是假,很明顯,是因受刑不過才順著刑訊之人的話招供的。一場殘酷的殺戮,一個家族的覆滅,在如今看來,竟似一場鬧劇。
她將供詞銷毀。是怎樣都不重要了。已失去的,再也無從尋回。
隨後,顧雲箏請蕭讓到了府中。
蕭讓一直想跟她當面道謝,相見之後,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顧雲箏半是打趣地道:「你把心放下,我請你過來,不是要你對我感恩戴德,是有事跟你商量。」
蕭讓不由笑了起來,「我也知道,千恩萬謝都是虛的,好好兒活著才是報答你。」
「知道就行。」顧雲箏開門見山,說起安姨娘的事,「你總要給我、給她一個交待。」
「行啊,我娶她就是。」
「……」她瞪著他。這個人!這語氣一如以前他要包哪個戲子一樣的隨意。
蕭讓不明所以,「不能娶?」
顧雲箏啼笑皆非,「你娶了她就得和她好好兒過日子,若是做不到,還真不如不娶。」
「怎麼叫好好兒過日子?我也沒以前的閒情了,娶個人跟別人一樣的過,不就行了麼?」蕭讓忽然話鋒一轉,說起了清君,「清君有何打算?她那性情,是不可能再與我相見了,我只是想問問,能幫她一把再好不過。」
「她哪裡需要我們幫忙,你不需記掛。」顧雲箏猶豫片刻,沒說清君要她說的謊話。說了蕭讓也不相信。
「她要是有何難處,你一定要告訴我。」
「這是一定的。」顧雲箏把話題扯回到原點,「你要是真有心,就給我句準話,我也能告訴安姨娘,讓她安心等著。」
蕭讓答得乾脆:「我娶她,一定娶。」
顧雲箏白了他一眼。說這種事的時候,他的語氣怕是改不了了,好在他是說到做到的人,她也就不計較這些小節了。隨後,她以茶代酒,「祝你早日戰捷回京。保重。」
蕭讓笑著點頭,「不可能打敗仗,隨我出征的都是王爺麾下的戰將,想輸都難。」
「你別總是這吊兒郎當的樣子行不行?」
「這不是還沒到沙場麼?」蕭讓喝了口茶,起身道辭之前,取出兩塊玉佩,放到茶几上,「給你兩個孩子的。」
「多謝。」
接下來的大半年,蕭讓與雲笛各自率兵與兩位藩王屢次交戰。霍天北除了時時給兩人去信,給出最佳的作戰建議,便是忙著安撫民心,與鬱江南齊心協力地從制度上的些微改變,讓百姓的處境得到改善。
顧雲箏除了好生調理身體,便是忙著與越國皇帝皇后通信。程艷芸親筆寫給她雙親的信件,自然是沒什麼好話,顧雲箏將這種信件扣下,讓安姨娘代替那位倔強的公主照著自己的意思寫信。
程燕襲好人做到底,告訴顧雲箏一些在貧瘠之處種植產量也能很好的糧食蔬菜作物。顧雲箏一一記下,擬了個單子,態度強硬地和越國皇帝討要。
越國皇帝在信件中百般周旋拖延時間。這是正常的,他需要時間來確認一雙兒女有沒有被欺辱,更需要時間觀摩大周境內的戰事。若是戰事吃緊,朝廷有招架不住的勢頭,他就能做出相應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