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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霍天北笑了笑,逕自出門。
貓擺件兒、酒,這兩樣東西,讓馬老闆想到了一對表兄妹。他目光一黯,長長的壽眉垂了下去。蒼老的大手輕輕撫摸著玉雕貓,喃喃的道:「要是那兩個孩子還在,興許能幫著出個好主意吧?」再望了望門口,又低聲自言自語,「沒靈氣,往哪兒找靈氣?可也難得他有想要的物件兒……」他兩道壽眉擰巴起來,鬍子翹了翹,「這些孩子。」
霍天北出了璞玉齋,轉入斜對面一家酒樓,緩步走到雅間門外,聽得裡面柳、徐、孟三位閣老依然爭執不下,揉了揉眉心。
徐默站在隔壁雅間門口,笑著示意霍天北進去。
霍天北頷首進去。
隔壁三個人在商議日後如何應對就要回京的鳳閣老。聽三個閣老議事,就像觀摩他們平日裡寫的摺子一樣,囉囉嗦嗦磨嘰大半天,最後幾句才是真正意圖。
他要聽的是結果,可三個人讓他聽得更多的卻是結果之前的爭論。之前實在是聽得頭疼,索性又去璞玉齋轉了一圈。
每天大把時間,全部用來聽廢話或是等待結果了。
跟車的護衛送來馬車裡的美酒、書籍。
霍天北一面自斟自飲一面看書。
徐默守在門口,低頭玩兒著一把銀瓜子,實在無聊,跟霍天北說閒話:「這是夫人賞我的。」
霍天北嗯了一聲。
「用過午飯,夫人又出門了。」
霍天北喝了一杯酒,心說她這日子倒是舒坦,再看看他,沒得比。
徐默繼續自說自話:「我看夫人實在是清閒,要不然您把外院庶務也交給夫人得了。」心裡補一句:也省得夫人總不著家。
霍天北似笑非笑地瞥了徐默一眼。
徐默走過來,幫霍天北斟酒,又指了指隔壁,「柳閣老年輕的時候,府中庶務是柳夫人打理,子嗣長大成人之後,柳夫人才把庶務交了出去。」
「不急。」霍天北輕輕轉動酒杯,「讓賀沖抓緊,別真讓我等到秋後再算帳。」
「他也知道,可這事兒真急不得。」徐默賠著笑,「年月太久,人都散落各地,一個個抓回京城來,實在是不易。」
倒也是。已經等了好幾年,真不差三兩個月。
終究是晚了。
反正也晚了。
恍惚中,耳畔迴響著霍天逸的言語:「對你好的人,你要努力記著。對你不好的人,你要努力忘記。」
那時他不到五歲,那時他的名字還是天旭。這些年,他一直記著這兩句話,一直在努力的記著、忘記。
極少有人知道,在他失蹤的日子裡,霍天逸找到了他,只是晚了一點。有人先一步救了他。
是那個人對大哥說:「你帶他回去之後,能夠保護他麼?如果能夠,你帶他回家;如果不能,讓我找人照顧他。」
他用力拽住大哥的衣角,他想回家。他沒有哭,因為已明白哭沒有用。別的小孩子的眼淚可以換得想要的東西,可他不能,他與別的小孩子不同。
大哥沉默地抱起了他,抱了他好長時間,對他說:「大哥沒用,把你帶回去之後,也不能天天守著你、照顧你。過段時間你再回家,好不好?到那時大哥應該就能保護你了。」
他忘了那時是怎麼想的,只是問大哥:「等我回家的時候,你還能記得我嗎?」
大哥用力點頭,眼睛裡噙著淚光,「天旭最好看,誰見過你都不會忘記,何況我是你的哥哥,怎麼會忘記你。」
「可是,」他倒因此心生忐忑,「到時我不記得你了怎麼辦?」
大哥就對他說:「對你好的人,你要努力記著。對你不好的人,你要努力忘記。」之後很吃力地抿出個笑,指了指那個人,「大哥和他,都是對你好的人,是不是?你要努力記住我們。來日再見,你就能認出我們。」
他鄭重點頭。
大哥陪伴了他幾日,那個人也陪伴了他一段日子,之後,大哥回家了,他被送到了陸先生身邊,開始習文練武。他那時其實不喜歡習文練武,但他那時就明白沒有選擇。因為他小,因為願意保護他的人很少,願意給他笑臉的人更少。
他想要記住那些照顧他、對他好的人,何其容易。
因為太少,所以容易。
即便如此,還是擔心會忘記,每日提醒自己,不要忘記。
那些特別努力去記得的人,一直深深印在心底。以至於如今想起,他們還是多年前的樣子。從未改變。
心裡始終記得年幼時那一點暖光,現狀卻已是天人永隔。
他握著酒杯的手鬆開來。
不能想這些。深想這些,會讓他認為沒有誰能夠長久相伴,會讓他無法善待身邊的人,從而傷害連累無辜的人。
他斂起思緒,凝神看著手裡的書卷,遠離那道心之深淵。
日子總要過下去,過尋常人都在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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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柳巷。
方元碌、汪鳴珂、燕襲三個已走了,帶著她部分錢財,記下了她請他們做的大事小情。方元碌還是那副胖乎乎的樣子,變的只是言行比之以往謹慎了許多。
顧雲箏坐在宅子的後花園。說是後花園,其實一朵花也無。
園子東面是一個大大的魚池,岸邊垂柳成蔭,石桌、石凳散落在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