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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嫣又思忖片刻,起身深施一禮,「多謝表嫂提點。」
「也不需太低聲下氣,只要言辭委婉些就好。」
「嗯。」章嫣感激地笑起來,「我曉得。」
章嫣去了前院之後,顧雲箏才開始思量霍天北對待宣國公府這些爛事的態度。按理說,他瞧不上宣國公,應該對舅舅家的事不聞不問才是,可他卻有心善待舅母、表妹。這個男人,自心底是不相信所謂的血濃於水吧?他只憑有緣無緣走近、疏離一些人,抬舉或除掉一些人。
她喚來堇竹:「侯爺有沒有讓你留在這兒?」
堇竹一臉茫然,「沒有啊。」
顧雲箏細細吩咐道:「那你就聽我安排吧,今日起留在這兒,等大小姐理清內宅的事再回府。對外就說你略懂些藥理,幫大小姐調理夫人的身子。至於過來的管事、丫鬟,日後恐怕會長期留在國公府了,你留心一些,不堪用的就告訴我或者侯爺,也好及時把人調回去,省得給大小姐添亂。」
「……」堇竹懵了,「我倒是真懂得些藥理。可是管事、丫鬟來這兒?是侯爺與夫人說的麼?」
「他沒跟我說,卻一定吩咐下去了。」顧雲箏略顯無奈地笑,「估計到不了中午人就來了。」
堇竹覺得顧雲箏的推測極可能成真。細品了品這番話,看出了夫妻兩個相處的一些玄機。侯爺不打招呼勉強夫人,夫人對侯爺的打算卻是心知肚明。現在夫人剛站穩腳跟,表面上只能順從侯爺的意思,時間久了,夫人地位更穩固之後,怕是就不會再由著侯爺擺布了,甚至於,會反過頭來算計侯爺。
她不是尋常女孩子的性情,想到這一層,很是期待來日夫妻鬥法的情形。甚至於,對霍天北生出一絲幸災樂禍。
門外傳來女孩子的語聲:「我就是進去看看母親,侍奉茶水。」
便有丫鬟低聲勸道:「二小姐,定遠侯夫人在裡面呢,藍姨娘方才來過都回房去了。」
女孩語聲愈發無辜:「表嫂在這兒啊,那我更應該進門去請個安了。」
顧雲箏對堇竹打個手勢,神色已有些不耐煩。
堇竹即刻出門,將章家二小姐半是勸半是攆的打發了。
顧雲箏望向寢室,目光複雜。妾室、庶女固然是沒個體統不知分寸,章夫人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什麼事都是一樣,一個巴掌拍不響。可之後就又想,等自己到了章夫人的年紀,日子說不定也會過得一團糟,她可不敢奢望霍天北會一直善待自己。
近午時,李媽媽施施然走進門來。
顧雲箏微微挑眉,「侯爺讓你也來這兒?」
「沒有,沒有。」李媽媽連聲道,「侯爺命小廝傳話,讓我選一些得力之人帶過來,等會兒就回去了。」
「你沒抽調正房的人吧?」
「沒有。」
只要霍天北的事不會影響到她,她就不會認真計較。顧雲箏神色緩和下來,「問問侯爺什麼時候走。」
李媽媽出門命人去打聽,過了一陣子回來,笑道:「侯爺這就要走了。」
走出正房,顧雲箏看到了一群僕婦站在院外,都是練達精明的樣子。見她出門,齊齊屈膝行禮。
顧雲箏微一頷首,坐青帷小油車至垂花門外,上了已在等候的馬車。坐在車裡,打開放著酒水的小柜子,手滑過酒壺,遲疑一下,終是沒有拿起,取了一個茶杯,又取出溫著的茶壺,倒了一杯清茶。
馬車行至府門之際停了下來。片刻後,霍天北上了車,落座後,似笑非笑地看著顧雲箏。
顧雲箏斜睨著他,「看什麼呢?」
霍天北不答反問:「嫣兒怎麼突然就開竅了?你跟她怎麼說的?」
顧雲箏跟他胡扯:「我跟她說,她表哥記掛著她安危,怕她以後前程毀在國公爺的小妾手裡,她幡然醒悟,立刻去找國公爺了。」
霍天北當然不會相信,唇角含笑,「胡說,沒個正形。」
顧雲箏聞到他滿身酒氣,給他倒了一杯茶,口中揶揄道:「我倒是在想,國公爺怎麼忽然就開竅了?」宣國公為難章嫣的話,他是不可能這就離開的,「侯爺怎麼跟他說的?」語必,將茶盞送到他面前。
霍天北接過茶盞,也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顧雲箏忍住抽回手的衝動,斜睨著他。
「該說的你都說了,哪裡還用得著我再說什麼。」霍天北空閒的一手將茶盅蓋碗放在矮几上,端起茶盅,啜了口茶,另一手還是握著她的手。
他一副坦蕩蕩的樣子,顧雲箏也就由著他,省得被他揶揄,將在內宅的經過大略說了說,末了問他:「可有處置不當的地方?」
「自然沒有。」霍天北遲疑片刻,說起了另一樁事,「舅母想讓我幫忙給嫣兒張羅一門婚事,要本分,木訥,品行端正的人——我上哪兒給她找那種貨色?」
顧雲箏笑起來,「什麼叫那種貨色?舅母這樣想,也在情理之中。」
霍天北頗有些不以為然,「平民百姓興許還有這種人,官場中怎麼可能有?心性都在其次,能守著嫣兒一個人最重要。」
「你說的也在理。」顧雲箏嘆息一聲,「舅母只是擔心嫣兒嫁一個像國公爺那樣的人。」
霍天北沒說話。
顧雲箏岔開話題:「你對表妹的事怎麼這麼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