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頁
「我是捨不得,可我也捨不得你吃盡苦頭。」他吻了吻她鬢角,「阿嬈,很多時候,我只有你。有你陪著我就已足夠。可你偏偏讓我不能放心,說不清為何。我只能用孩子絆住你,才能心安。是我錯了,只管怪我,我會彌補這過錯給你的磨折。」
她又何嘗不是,很多時候,也只有他。她不說話,只是環緊了他,身形輕輕顫抖著。
他心頭一驚,慌忙板過她的臉,才發現她已滿臉是淚。
她倉促地低頭拭淚。不是因為難過落淚,真不是,是因釋懷而百感交集落淚的。母憑子貴是好事,可對於她來說不是。她希望孩子是兩情相悅之下的結晶,而非她用來牽絆住他的心的一個理由。雖說便是後者也認了,到底是成了心結。
「原來你還會掉金豆子呢?」霍天北抬手幫她拭去一顆淚珠,讓氣氛輕鬆一些。
顧雲箏橫了他一眼,語聲有點兒哽咽,「你本事不小啊,連我都能被你惹得掉眼淚。」
他笑著重新將她擁進懷裡,低頭吻著她的眼角、臉頰、唇角,末了輕柔地覆上她唇瓣,吮吸著,探尋著,撩撥著。
她身形又輕顫起來,卻與之前不同。
久違了的親密無間。
積壓了太久的相思,到今時才能得以緩解。
她喘息著別開臉,依偎到他懷裡,「天北。」只是想喚他的名字。
「嗯。」他摩挲著她的額頭,柔聲道,「即便你我對彼此諸多隱瞞,有諸多無從提及的是非,可情分是真的,與別的無關。我對你如此,你對我亦如此,我都明白。」
她漾出微笑,輕輕點頭。
他唇角也翹了起來,「把心放寬,我會盡心照顧你,此生皆如此,哪怕只得你我相伴。你的心意,我也盡力成全。」
「嗯,我信你。」
過往種種,他不再計較,甚至會遂了她心愿,助她如願以償。情意、是非面前,他選擇的是前者。
他吻了吻她額頭,語帶笑意,「以往從沒想過,我會對誰遷就低頭至此,你也沒想過今時情形吧?我們這是欠了彼此多少?」
顧雲箏不由輕笑起來。
這日之後,霍天北親自提點僕婦們悉心照顧著顧雲箏。發病易,病去難。即便她心結已解,身體卻不可能迅速復原。
還是以往那樣子,一日三餐前後的時間,都鬧騰的很厲害。這種時候,她都把他攆出房去,不讓他看到她的狼狽,不讓他看到偶爾嘔出的觸目驚心的紅。
她不讓看,他就不看。
她怕見到他的擔憂,他就深埋心底。
只是太心疼,心疼她的倔強執拗,心疼她經受的折磨。
他翻閱了很多相關的書籍,用盡所學幫她。雖然深諳藥理,到底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親自去沈大夫那裡走了幾趟,詢問沈家娘子諸多相關事宜,避免自己出錯。又請了舊日相熟的大夫到府中,以防自己不在府中的時候,她沒個得力的人照顧。
終究是一日一日的好轉起來,顧雲箏終於慢慢心安。霍天北卻不敢與她一樣,情形好轉也不代表完全復原,胃病沒個一兩年的悉心調理,不知何時就又會發作。
偶爾,顧雲箏想想這一場風波,百感交集。對他的在意,已經超出了自己想像。
他要傷她,太容易。本是沒心沒肺的一個人,因為他的幾句重話就無從釋懷。
他要救她,也容易。只要他幾句發自心底的話,便能心緒平寧。
這樣不好,她比誰都明白,卻已無從更改。到最終,要像很多女子一樣,一生心繫一人,所有歡悲喜樂只為他。原來並不是那麼多女子不理智。情字當頭,誰也無從清醒。心甘情願。
胎象真正安穩下來的時候,已是冬日。
顧雲箏加了件小白狐皮斗篷,去了後花園的梅林,觀賞在冷風中怒放的梅花,聽著燕襲稟明近日諸事:
「侯爺近日行徑,毫無追究往日諸事的意思,甚至有幾件事都是順著夫人的意思出手相助。陸先生頗有微詞,每每喚侯爺到外書房說話,甚而疾言厲色的申斥,侯爺——」他笑了起來,「侯爺陽奉陰違,在先生面前應得好好兒的,之後該怎樣還是怎樣。」
顧雲箏不由微笑。也真為難他了。
「清君姑娘深得聖寵,鳳貴妃屢次打壓,皇上都是一番申斥,已很少去鳳貴妃宮裡了。南疆那邊的海賊頭領是雲笛、袁江,朝廷派去的將領督戰不利,吃了幾次敗仗。並且雲笛已放出話來,朝廷有意詔安也行,卻要將鳳貴妃先帶至南疆與他相見,因為那是他們雲家人,雲家女子斷無進宮為妃的道理。弱女子無從抗旨,雲家後人卻斷不會坐視不理。」
「雲笛、袁江。」顧雲箏重複著這兩個名字。這一招的確是狠,雲凝就算還能留在宮中,也會被皇上猜忌,想再得寵,基本是不可能了。可她還是擔心一件事,「皇上可曾提過要侯爺赴南疆率兵督戰?」
「自然提過。」燕襲笑著娓娓道來,「不單與侯爺提過,還與葉閣老提過幾次——葉閣老早就進京了,葉夫人曾遞了帖子到府中,侯爺不想您被打擾,說緩一段日子再說。侯爺說每到冬日傷病發作的厲害,實在不能率兵征戰了,況且南疆的戰事是在海域,非他所能駕馭。葉閣老亦是這般說辭,加上他年事已高,皇上不能勉強,只讓侯爺與葉閣老儘快另尋良將。這幾日,朝中與南疆一些官員上了摺子,提議是不是要讓蕭言臨危受命,詔安或擊退海賊。雖說蕭言以前官職不高,可在此次戰事中,表現極佳。有以往皇上不拘一格重用侯爺的先例,蕭言日後興許會成為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