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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你?」對黃衫客,雲晚簫不得不提起戒心。
黃衫客雲淡風輕地笑了笑,翻身下馬,從馬鞍邊解下兩壺清酒,對著雲晚簫笑道:「上次不是說過了?巧遇之酒,絕對比專門請喝的酒甘冽,不信,將軍可願同我喝上一杯?」說著,提著兩壺清酒走了過來,臉上沒有半分狡詐之色,有的只是江湖豪俠的爽朗笑容。
雲晚簫遲疑了一下,黃衫客將兩壺酒往懷中一抱,騰出一隻手來,似是舊年老友一般搭在了雲晚簫肩頭,便笑吟吟地往營帳走去,「雲將軍,大戰在即,小喝上一口,是壞不了事的。」
「放手!」雲晚簫狠狠拂開了黃衫客的手臂,側臉示意營中弓箭手依舊戒備,若是一會兒有變,只管箭射大帳。
黃衫客點頭一笑,當先走入了大帳,雲晚簫回頭對著將士沉聲下令,「退後十步,全軍戒備!」
「諾!」
雲晚簫掀簾入內,手中劍依舊不敢輕易放下,「先生此來,可是有話要說?」
黃衫客將酒壺放在腳邊,仔細看了看戰局沙盤,回頭笑道:「不是有話要說,而是有話要問將軍。」說完,黃衫客從懷中摸出一片殘甲,丟給了雲晚簫,「這甲片規制,想必將軍一眼便能認出來。」
「神策軍?」雲晚簫接住殘甲,鎮守長安的神策將士的甲片與普通大唐將士的略顯不同,因為冶煉中途添了些許紅銅,那造出來的明光鎧甲便染了些紅暈。
黃衫客點點頭,「這甲片來自一名神策特使,他飛馬馳出長安百里,便遭了人暗算,拿走了他身上的天子詔書。」黃衫客對上了雲晚簫懷疑的眼神,「不過是求援回紇,共抗吐蕃的詔書。」
「求援回紇?」雲晚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天子還是怕事,還是如此做了!分明有贏的機會,若是回紇人參合進來,少不了又是一場搶掠,對大唐百姓傷害之甚,不亞於吐蕃大軍!
「連將軍都不願瞧見回紇參合進來,更何況當今天子?」黃衫客搖了搖頭,話中之意便是這神策將士之死,與天子有關。
雲晚簫又是一驚,若是皇上不願意求援,為何還要寫這道詔書,莫非是魚朝恩趁郭令公離京,挾持了皇上?
黃衫客瞧見雲晚簫滿眼疑惑,輕嘆了一口氣,「自古皇家血腥重,這些皇家裝模作樣的把戲,我們這些百姓看不明白,自然也就猜不透究竟葫蘆里是什麼藥?」話音一頓,黃衫客俯身提起一壺酒,揭開壺蓋,將酒汁傾倒在地,好似祭祀,「只是,有時候裝模作樣多了,假的,也會變成真的,那死的、傷的依舊是百姓,甚至是營帳外這些大唐好男兒。」
「先生究竟想說什麼?」雲晚簫聽得心驚,越發覺得眼前的他不簡單,「又或者,先生究竟是什麼人?」
黃衫客淒涼地笑了笑,「我若告訴將軍,這一戰的結果,將軍可信在下?」
雲晚簫倒吸一口氣,「你……」
「求援回紇的詔書雖未送到回紇,可回紇出兵只需一個理由便足夠,如今只要長安放出這個消息來,回紇又怎會錯過洗掠隴西幾州的機會?」黃衫客神色凝重,悲戚之色沉重得讓雲晚簫也覺得梗心,「自以為是的掌局人,只會落入別人更大的局,將軍若是真出兵突襲,三千將士必死,郭令公若當真突襲吐蕃輜重,只會落個兩敗俱傷的下場。到時候吐蕃退兵,大唐也將再無強兵應國中之敵,安史之亂恐怕會再來一次。」
「我為何要信你?」雲晚簫輕咳了兩聲,聽完他這似假似真的最後結果,越發覺得心驚——一個普通人豈會將這些知道得如此清楚?他恐怕……恐怕並非世間人!
黃衫客放下手中空酒壺,在雲晚簫面前捋起了衣袖,伸出了手去,「將軍不妨探一探在下的脈息。」
雲晚簫按上了他的脈息,不禁驚忙退了一步,眼前的他竟是個沒有脈息之人,尋常人若是沒有脈息,那與屍人何異?若是他並非尋常人,自然所言所語,皆為可信。
「逆天抗命,我願走百次,將軍可願走一次?」黃衫客放下了衣袖,突然開口問雲晚簫。
雲晚簫還在驚魂之中,一時不知如何答黃衫客的話。
黃衫客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古往今來,原來花木蘭只有一人,是在下錯看了雲將軍。」
雲晚簫又是一驚,他竟連自己是女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黃衫客再提起一壺清酒,沉聲道:「看來,這一次,我又幫錯了人。」揭開酒壺,黃衫客在此宛若祭祀地將酒汁傾倒在地,「在下也算是與將軍相識一場,就給將軍指一條生路。將軍若是不想隨這三千將士同死,就速速帶兵回援長安,救了想救之人後,便從此隱姓埋名尋個清淨地方終老吧。」
「慢!」雲晚簫倉促開口,不服氣地搖頭道,「爹爹曾說過,身為大唐將士,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萬萬不能做丟盔棄甲,苟且偷生之人!」
黃衫客定定看著雲晚簫的神色,冷聲問道:「雲將軍的意思是,想帶這三千將士同死?」
「噌!」
手中長劍入泥,雲晚簫拱手對著黃衫客一拜,「請先生告訴晚簫究竟該如何做,才能讓大唐躲過這一劫?」
黃衫客喝盡了酒壺中最後一滴酒,「此戰勝負關鍵只在一個女人。」說著,滿是深意地對著雲晚簫一笑,不知道話中所指,究竟是雲晚簫,還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