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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晚簫率軍離開長安,只在天地之間留下了無數向西而行的足跡,或深或淺,不知來年春暖花開,又有多少人可以回來再走一回這條征路?
「踏踏……踏踏……踏踏……」
馬車一路往東而行,早已安然離開長安三個時辰。
「晚晚……晚晚……」
馬車的顛簸讓霍小玉的囈語斷斷續續,鄭淨持憂心地看著霍小玉額上的細汗,不悅地道:「有哪個做丈夫的下手這般重?瞧我家小玉都疼得滿頭是汗。」說著,鄭淨持忍不住輕拭霍小玉的細汗。
忘心師太連忙道:「雲將軍下手是有分寸的,若是常人,只怕這會兒還不能囈語。」說完,忘心師太為霍小玉把了把脈,舒眉道,「只怕過會兒,少夫人便能醒了。」
雲老夫人蹙眉道:「她若醒了,只怕才是麻煩事,唉。」
忘心師太知道雲老夫人擔心的事,若霍小玉醒來,知道雲晚簫舍下她獨自領兵出征,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吁——」
忽然聽見孟長青勒住了馬兒,跳下了馬車。
「終於趕上了!」雲揚那熟悉的聲音響起,讓車廂中的人們舒了一口氣。
「棲霞,絮兒,你們快上馬車,我們兄弟要趕去追隨將軍了。」雲飛說完,看了看天色,「再遲片刻,只怕要追上將軍就難了。」
棲霞與絮兒下了馬背,才走了幾步,齊齊地回頭瞧向了雲揚,異口同聲地道:「你要小心。」
雲揚心頭又驚又喜,愕在了原地,咧嘴笑開了花兒。
雲飛連忙拐雲揚一下,「臭小子,別愣著了,快走!以後有你的糊塗帳算的!」說完,匆匆給孟長青遞了個眼神,「有勞孟將軍了。」
「放心。」孟長青抱拳應了一聲。
棲霞與絮兒略顯尷尬地對瞧了一眼,上了馬車車廂,放下車簾的瞬間,聽見兩匹馬兒奮蹄西去,心不由得一緊。
「再走幾個時辰,便能回到商州。」孟長青坐上馬車,重新策馬前行,卻不忘提醒車上的幾人,「幾日前聽說商州刺史李益娶了御史盧沉之女盧錦繡,雲老夫人,此事實在是有些蹊蹺。」
「商州不再是過去的商州,此次回去,也只是為了收拾些貴重物事,儘量不要驚動到刺史府中人。」雲老夫人明白孟長青的提醒,「盧沉敢在商州嫁女,只怕沒有陛下吩咐,他還不敢在陣前結親。」
「進入商州之人越少越好。」忘心師太點頭稱是,「不若讓我與棲霞入城收拾,更為妥當些?」
鄭淨持聽不明白他們的話中意思,「那我們在哪裡落腳?」
棲霞連忙點頭道:「入商州的官道上,有一家野棧,出入商州的商旅多在那裡落腳。夫人,不若就像師太所言,您與大家在野棧暫歇,等我與師太收拾妥當回來,再一路往南行?」
雲老夫人思量片刻,點頭道:「就如你們所說行事吧,如今只求安穩,我們早日趕到與晚簫約定的荊州,靜等晚簫歸來,一家團聚。」說完,雲老夫人掀起車簾一角,透過漫天飛雪,望向天邊的滾滾黑雲,總覺得心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晚簫,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正如雲晚簫所料,長安朱雀門前的殺戮,不超三日,已傳入東都洛陽。
深宮寒漠,燭火搖曳。
天子李豫安靜地坐在棋盤邊,沉鬱的眸子掃視著棋盤上的殘子,不知是怒是喜。與他對弈的太子李适久久不敢落子,幾番欲言又止,最終忍不住開了口,「父皇,雲將軍既然已經為國除了大蠹,又領兵趕赴興州馳援,足見他對我大唐忠心耿耿,不若……不若……」
李豫冰涼的眸子狠狠瞪了李适一眼,「皇兒,君無戲言,朕既然已與回紇約了婚姻,結了聯盟,便不可反悔。況且……」李豫略微頓了一下,語氣中多了一絲不容侵犯的高傲,「有些人雖然做的是忠君之事,可是心不是忠君之心,留下也是禍害!」
李适驚呆了眼,急問道:「父皇難道覺得雲將軍……」
「不!」李豫打斷了李适的話,「我李唐皇室不可再出現第二個武皇后,所以有些女人,朕容不得。」
「這雲將軍跟女人有何關聯?」李适這話才說完,驚問道,「難道說……她……她是……」
「此事以後朕會告訴你來龍去脈,你且告訴朕,朕讓你盯著杜卿卿出征,今日剛好第三日,可有什麼異相?」李豫突然問向太子。
李适想了想,道:「確實如她所說,杜陵已經移花接木做了將軍,杜卿卿也已遵照約定,準備明早代皇妹出嫁回紇。」
「是麼?」李豫失望地搖了搖頭,「皇兒,你要到何時才能多個心眼,不被這些迷了雙眼?」
李适連忙跪地道:「請父皇訓誡!」
李豫親手扶起李适,道:「朕該慶幸,這杜鴻漸生的女兒不是男兒,否則此人必是日後權臣。」說著,李豫略顯可惜,「從來沒有哪個女子如她那般膽大,明知父母被朕扣在手中,還敢在朕面前玩花樣,她是篤定了朕不會殺她父母!」
李适不敢相信聽到的一切,「可是父皇……兒臣分明瞧見她從軍營一路回到東都……」
「然後進了皇城,你可親眼瞧她進了行宮?」李豫一句話點醒李适,「朕算準了她的性子,不與雲晚簫分個高下,是不會心甘情願代嫁回紇!她竟然可以在短短三日逼令一個宮女心甘情願代她暫嫁,這樣的女子若是真到了回紇,於我大唐來說,也不是幸事。所以,既然她有心與兄長一起出征,朕不妨先由著她,有她在杜陵身邊,這仗勝算也多了幾分。只是——既然她選了這條路,朕也不可容在朕面前玩了花樣還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