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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劇烈的跑動讓雲晚簫的心口有如刀刺,不得不緩下腳步來,回頭一瞧山洞的方向,早已被濕漉漉的叢林掩蓋,也沒有了野狼的蹤跡,當算是暫時安全了。
「你……你……」紅裳女子連忙去輕撫雲晚簫的背心,「你究竟怎麼啦?」
「無礙。」雲晚簫冷冷地應了一聲,鬆開了紅裳女子的手,有些疲憊地靠在身後的蒼松上,如今暫時安全,也是時候好好弄明白,這黃衫客要她救的女子究竟是什麼人?
紅裳女子還想說什麼,只覺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冷冽,雲晚簫的長劍已指在了她的喉嚨前,「你是什麼人?咳咳。」
紅裳女子驚瞪雙眸,「為何你救了我,又要殺我?」
雲晚簫沉聲道:「咳咳,我並非要殺你,只想弄明白,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會穿著一身喜服被困山洞之中?」
紅裳女子不解地看著雲晚簫,眸中的駭色消退了幾分,「你們中原人好生奇怪,你只要好好問我,我肯定會答你,為何要用劍指著我?你若不是要殺我,為何會用劍指著我呢?」
雲晚簫遲疑了一下,放下了手中長劍,剛想說話。
紅裳女子卻打斷了雲晚簫,淒聲問道:「你帶我去找祿,求求你,帶我去找祿,好不好?」
雲晚簫疑惑地蹙緊了眉心,「祿?」
「我聽說,他現在是吐蕃的大將,定然就在離著不遠的戰場上,只要你帶我去找到他……」
「吐蕃大將?阿祿?」
雲晚簫恍然倒吸了一口氣,原來這女子口中的祿,就是這次吐蕃的主帥阿祿!
「對!就是阿祿!」紅裳女子笑了,提到這個名字,她只覺得心中的恐懼散去不少,「他知道是你救了我,定會好好報答你!」
雲晚簫沉默不言,只是定定看著紅裳女子,猜到了這個女子與阿祿的關係,「你跟他莫非是……」
紅裳女子悲戚地笑笑,低下了頭去,「部族人都看不起他,沒有誰能想到他能短短几個月便坐上了吐蕃大將……」說著,紅裳女子抬起臉來,澀然笑笑,「我叫迦葉心,是南詔部族獻給吐蕃的禮物……」
「和親?」雲晚簫忽然覺得有些悲哀,家國安然,除了依仗邊疆將士守衛外,還有很多被送出去的女人因此犧牲了——沒有人會關心她們最後會怎樣,人們只知道,這些女人送出之後,仗就不用打了。
紅裳女子迦葉心點點頭,淚光閃閃地看著雲晚簫,「我不想嫁給一個老頭子,只想嫁給祿,所以……」
「我是大唐人,你要我將你送入敵營,只怕我還沒走到營帳外,就先被亂箭射死了。」雲晚簫搖搖頭,此事並非不願幫,而是無法幫,更何況,就算是幫了,也不見得一定能阻止戰局。
身為將軍,一旦領軍出征,便註定要爭一個勝敗。
自古至今,沒有哪個將軍會因為一個女人罔顧王命,捨棄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放棄進軍。更何況,這個女人還將是君王的女人,身為臣下,又豈會有如此大的膽子,攜美離開?
就算阿祿敢做這些逆天大事,少了一個主帥,頂多只能緩幾日吐蕃進軍的攻勢,怎能扭轉乾坤,換大唐邊境一時安寧?
「黃衫客,你將世人想得太天真了……」雲晚簫暗暗失望自語,「並非所有人都能為一個情字,便放棄前程,甚至放棄生命。」想到了當年的尉遲林,雲晚簫的心驀地一痛,「或許,尉遲大哥是我遇上的第一個這樣傻的人……」
「他定不會傷你的!」迦葉心猛烈地搖頭,篤定地相信阿祿,「因為我跟他有約定!」說著,迦葉心從懷中摸出一支骨笛,「只要我吹響這笛子,他便知道是我,所以,你送我去,定然不會有事的,至少他會容我把話說明白。」
雲晚簫的目光落在了骨笛上,只見骨笛通體雪白,被她緊緊攢在手中,不捨得鬆開一點點,足見她對這信物的重視。
「他當初說過的,只要我肯跟他走,他什麼都可以不要……」迦葉心噙著眼淚,「只是那時候的我被阿爸關在竹樓中,我才沒有……」
「世事無常,你當真想賭一次?」雲晚簫出口打斷了她想說的話,「賭一次他還肯守他的誓言,為你放棄吐蕃主帥的位置,跟你遠走天涯?」
「我信他!」迦葉心重重點頭,「他是指著蒼天盟誓的,有蒼天作證,他不會毀諾!」
雲晚簫忍住了想說出口的涼薄猜想,若是阿祿肯念當日舊情,放她入營,也放自己入營,那便是個絕佳的好機會,擒賊先擒王,拿下阿祿,便是真正的扭轉乾坤!
黃衫客所言的,必是這個結局……
「求你!」迦葉心重重跪倒在地,搗頭如蒜,「求求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求求你……」
「好。」雲晚簫出手扶住了她的肩頭,只說了一個字。
迦葉心破涕為笑,「謝謝你,謝謝你……」
雲晚簫一臉寒霜,「我送你可以,但是你得依我的話來做。」
「你說!」
「我們得先找個地方把衣裳換一下,路上我會仔細告訴你,後面該怎麼做?」雲晚簫瞧了一眼天色,今夜又要過去,意味著離突襲軍令施行的日子,只有兩日。成與敗,就只能看這一次孤身送美入敵營,究竟是賭贏了、還是賭輸了?
「嗯……」迦葉心點點頭,瞧見了雲晚簫今日被她咬破的手背,將骨笛小心收回懷中,歉然低下頭去,伸手握住了晚簫的左手,「中原恩公,對不起,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