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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老夫人怔了怔,定定地看著忘心師太,「棲霞也可以陪晚簫,我們都可以陪晚簫,今日是我千算萬算,漏算了一個迦葉心。我還有最後一步棋,這樣的荒唐,我是無論如何都要攔住!」
忘心師太驚愕無比地看著雲老夫人,「你就不怕……傷了雲將軍?」
「我是為她好……為她好……」雲老夫人有些哽咽,「總有一日,若是她知為人父母的滋味,會明白我的。」
忘心師太沉沉一嘆,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雲老夫人舉杯喝了一口熱茶,默默地垂下了頭去,那滿心的苦澀,也只能自己忍著,畢竟,忘心師太沒做過母親,是永遠也不會懂得此刻的她是怎樣的煎熬?
忘心師太黯然搖頭,又想到了她的長青,那個已經分離二十多年的夫郎,她知道他還活著,只是,不能陪著她。
原來,有時候連這樣簡單的願望,也比登天還難。
商州,月冷星疏,自打李益來做了這裡的刺史,倒也算得上勤政,商州城上下也算是一片清平。
可是刺史府中的主簿總覺得刺史大人這次從長安歸來,有些不一樣。具體要說是哪兒不一樣,主簿也不明白這算不算異樣——大人是越來越少話,總是低著頭出神地想事情。
「撲哧!撲哧!」
書房外又一次落下了信鴿,坐在書房中的李益慌忙起身,推門走出書房,捉住了信鴿,取下了信囊中的手書。
這是他與定王互通音訊用的信鴿,今夜信鴿西來,定是有事要他去做。
「大人?」
「你們都下去吧,我得靜一靜。」
李益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惹得刺史府中的侍衛不免有些擔心。
侍衛們看著李益獨自走回書房,將書房門緊閉,不知道大人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其實,這件事也算不得什麼難事,只是,李益在想要不要做?
定王李侗要他設法拖住前來長安的華陽公主,為的是不讓華陽公主到長安來,給雲晚簫再添籌碼。
若是雲晚簫再有做駙馬的機會,魚朝恩定會想著拉攏雲晚簫,而定王李侗便不得不也出手拉攏雲晚簫。
李侗看得明明白白,他的皇兄要他留守長安,為的就是借他的勢,來與魚朝恩相互蠶食。只要雲晚簫成了這個誘餌,魚朝恩一動手,這長安的局勢可就不好說了。
所以當務之急,必須要拖住華陽公主,甚至,毀了這步棋,讓華陽公主另選他人為駙馬。
這算來算去,最適合之人,除了刺史李益,還有誰人?
這是天大的好事,但是李益遲疑了。
成為皇親,是一世榮耀,可是這樣一來,無疑是壞了天子的布局,且不說定王是否可以翻身為帝,就算他當真可以做到,也難保他日不會反過來,要了李益的命。
畢竟,李益知道的,已經足夠多,沒有任何一個天子,喜歡留這樣的人在身邊。
若是定王不能稱帝,那麼他李益壞了皇帝的大局,定會遭到皇帝記恨,日後就算貴為駙馬,也難保不會被人詬害,落個不好的下場。
大唐建國百年來,死在天子手中的駙馬,已經太多,房遺愛是一個,薛紹也是一個,天家的公主死了丈夫,可以再嫁,不多他李益一個,也不少他李益一個。
做與不做,皆是險,李益皺緊眉心,將手書移近燭台,點燃燒毀。
事到如今,也該好好為自己想一想了。
李益自勸了一句,側頭瞧了一眼案頭放的官帽,忽地舒了一口氣,「這駙馬可做不得,這公主可也走不得,只好如此了。」
似是想好了後面如何做,李益當即推開書房門,吩咐道:「來人,備馬。」
「諾!」小廝們聞聲點頭,匆匆地下去準備馬匹。
李益的目光掃過院中的侍衛,「你們幾個,隨本官去迎接華陽公主。」
「諾!」
侍衛們聞聲抱拳,猜不透李益究竟在想什麼?
李益帶兵疾馳出商州城,在華陽公主必經的官道邊早早地紮下營帳,若是定王算得不錯,這兩日,華陽公主的車馬定會出現。
李益在帳中皺眉想了想,又喚進了侍衛,「商州哪一位大夫醫術可靠的?」
「這……城南有一個許郎中,城西也有一個梁郎中……」侍衛如實稟報。
李益點頭,忽地冷冷下令,「你回去,帶兵把這兩位郎中的家眷都請到刺史府來,待本官將公主殿下接回商州,自會約見這兩位郎中。」
侍衛愕了一下,「大人,這樣……」
「怎的?」李益不悅反問一句,「本官行事,還要跟你解釋不成?」
「末將不敢!」侍衛知趣地拱手一拜,連忙退出了營帳。
李益在帳中長嘆一聲,不做駙馬,只要他不親近公主便好,但要留住公主在商州,就要用些藥物,讓公主染病留在商州靜養。
這樣的理由,即便是天子也不忍心下旨催促公主繼續前行。
與此同時,護送華陽公主的車馬在距此地百里的驛站歇息,算算日子,只需在商州小憩一日,後天必定到達長安。
盧沉在房中靜靜地坐了良久,越是接近長安,他的心越是慌亂,天子令他舉家回遷長安,意味著就是讓他暗助雲晚簫完成長安剿奸之局。
可是,若是此局落敗,定王李侗也好,魚朝恩也好,豈會放過他一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