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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痴痴地瞧著霍小玉,眸光灼灼,那熾烈的愛慕燒得他的一顆心陣陣生疼,只恨不得把這樣的霍小玉緊緊擁在懷中,恣意愛憐。
只可惜,這個霍小玉始終對他芒刺相對,不管他有多愛她,他也難近她一步。
「公子回來了。」棲霞瞄見了換了身墨青色長衫的雲晚簫,附耳對著雲老夫人說道。
雲老夫人笑盈盈地對雲晚簫招了招手,示意她快些過來。
歌台上的霍小玉沿著雲老夫人的目光望過去,方才還好似白狐一樣的她,此刻就好像變成了一隻沉默不語的蒼鷹,冷冽之氣無處不在,即便是遠在十餘步外的霍小玉,也隱隱覺得有些心悸。
雲晚簫在雲老夫人邊上坐定,坦然對上了霍小玉的目光,「霍姑娘,請。」
霍小玉挑眉輕笑一聲,宛若弱柳臨風,舒展雙臂,蘭指輕捻,對著台下的樂師輕輕一勾,示意樂聲起。
絲竹聲響,是當年陳國流傳的《□花》,本該是挑人心魂的靡靡之音,與霍小玉的舞姿交融一起,卻讓人覺得有一絲隱隱刺人的悲涼混雜在舞與曲之中。
雲晚簫眉角一跳,目光定定落在霍小玉身上,未想到她會用這個曲子伴舞,更未想到她跳的《□花》竟會讓人覺得悲涼。
霍小玉,你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
雲晚簫的心隱隱微痛,暗暗道:「霍小玉,若我當真是男兒,你這樣的姑娘,我定當萬般憐惜,只可惜……」
雲晚簫連忙收斂心神,悄悄地掐了自己一把,同是女子,怎可動這等心思?雲晚簫覺得有些心酸,這種心酸的感覺,與當年尉遲林為她戰死之時一模一樣,猛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湧上心頭,激得她不由得發出一串咳嗽。
「原來我當真是動了那荒唐之念,放了一個女子進了心!」在心底肯定了這個論斷,雲晚簫一邊咳嗽,一邊慌亂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就喝了下去。
酒汁燒心,殊不知讓自己的心熱得更厲害,微微仰頭,只是淡淡瞧了霍小玉一眼,只覺得滿心滿眼都是那抹雪影,揮之不去。
「簫兒?」雲老夫人看出了雲晚簫的異樣,扶住了她的肩,憂色道,「你可是身子不適?」
「沒事,我沒事。」雲晚簫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咳咳,雲揚,把娘要喝的白粥拿出來吧。」
「諾!」雲揚點頭將食盒中的白粥取出來,恭敬地放在了雲老夫人面前。
雲老夫人細細地嗅了嗅,笑道:「這忘心師太煮的白粥,果然讓人覺得寧心舒暢。」說著,便端起了白粥,輕輕吹了吹,一邊瞧霍小玉跳舞,一邊小口喝著白粥。
棲霞靜靜地站在一邊,所謂旁觀者清,雲老夫人以為雲晚簫只是痼疾發作,棲霞卻明白,自家的公子其實是得了一種病,對一個不該動心的人動了心。
猝然聽聞台下那熟悉的咳嗽聲,曼舞中的霍小玉偷偷朝著雲晚簫瞧了一眼,渾然沒有覺察自己眸光中的關切之色。
她……難道痼疾發作了?
即便是她曾那般輕薄於她,在這個時候,霍小玉竟半點也氣不起來,身子微扭,刻意借舞勢往前探了探,想要將她的面容看得更分明一些。
驀地,雲晚簫給她一個狠狠的目光,刺得她的心略略生痛。
「霍小玉,你若再靠近我,再擾亂我的心,我定不會讓你好看!」這句話雖未出口,雲晚簫已用目光狠狠告誡了霍小玉。
霍小玉豈是任人欺凌的平凡女子?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雲晚簫敢刺她,她霍小玉也當回敬她一眼!
眸光撩人,暗藏狠厲,就好像是一朵美艷的梨花之中藏了一支利刺,看似溫柔,實際冷刺得人難受。
「雲晚簫,你真當我霍小玉是好欺負的不成?好意關心你死活,你卻這般……」霍小玉的心念慌忙一斂,不敢再往下想,身姿往後一旋,連退了三步,拉開了她與雲晚簫之間的距離。
不可這般為她思量,霍小玉啊霍小玉,千萬不可踏入這荒唐的泥沼,否則將是……將是……
靠近她雲晚簫,分明是溫暖與平安,她每一次的劫難,總會有雲晚簫出現為她渡厄,再靠近她,會是萬劫不復麼?
霍小玉忽然遲疑了,本該是堅定不與她雲晚簫再有牽念的心,如今忽然開始遲疑。
陳阿嬌與楚服……又想到了這兩人,一個念頭悄然浮現心底,當年她與她也該是溫暖幸福過的,是不是?
長門宮冷,當年的金屋藏嬌之諾成空,君王畢竟是君王,可憐她一腔深情,終究錯付情郎。她霍小玉不也如是?當初痴心不悔,換來的卻是負心薄情,他娶的新人,不是她霍小玉。
原來,她與陳阿嬌竟是這般相似,甚至相似到阿嬌有楚服,她有——雲晚簫。
突如其來的驚懼與伶仃感交織一起,霍小玉身子一顫,耳畔樂曲雖歡,可終究是亡國之音。
即便是雲晚簫待她如賓,她霍小玉也終究是客,這世間,她最想要的,只是一個溫暖安定的懷抱,可以讓她恣意歡顏。
涼涼地笑了笑,她舞姿微停,踏著拍子,忽然旋舞不休。
天上突然淅瀝瀝地飄起了柔柔的細雨,絲絲飄落,落上她的眉梢肩頭,涼意深深透入她的心湖,隱隱刺心。
「快些拿傘來!」棲霞的突兀呼喊,讓丫鬟們凌亂了腳步,匆匆退下取了傘來,為座上的主客都撐起了紙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