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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飛,你自小在將軍府長大,辦這件事,我信得過你。」雲老夫人開門見山,示意雲飛坐在一旁,「霍小玉雖然是個伶俐的姑娘,卻不是簫兒的良伴,想必你也明白。」
雲飛心頭一緊,慌忙起身道:「這……畢竟是將軍喜歡的人,末將不敢私下議論。」
雲老夫人搖頭道:「她當不起,自然也就進不了這將軍府的大門。」話已說得如此分明,雲飛心下已明白,老夫人少不得要派他去做打發霍小玉的事了。
棲霞悄悄一嘆,果然老夫人也覺得是荒唐事,公子即便是踩入了泥潭,這一次,也必定能被老夫人給拉出來——這分明是好事,可是棲霞卻發現自己高興不起來,反倒是覺得有些可惜。
霍小玉雖然口舌不饒人,但是三番兩次對將軍也算得上是盡心用命,若是老夫人派雲飛去用錢打發霍小玉,那是決計成不了的。
雲老夫人瞧了一眼失神的棲霞,道:「棲霞,去帳房取一千兩黃金來。」
「老夫人……」棲霞遲疑地看了一眼雲老夫人,「只怕霍小玉不會受一金一銀。」
雲老夫人輕笑道:「天下沒有不聽父母命的孩兒,霍小玉不肯受,難道她娘也不肯受?況且,這些黃金並非是給她們母女的,而是讓雲飛拿去長安,給霍小玉脫籍打點所用。」略微一頓,雲老夫人臉上多了一絲涼意,「女子一生不過只求一個安穩,如今我替簫兒還了她一個乾淨戶籍,後面再給她們一筆足以養老終生的銀子,也算是仁至義盡。即便是霍小玉不懂情理,她娘也該比她懂事些,不是麼?」
棲霞只能點頭,如今雲老夫人是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世上怎能有違逆父母的子女?走這一步棋,就算公子在此,也不見得有應對的招數。
雲飛也只有抱拳點頭,不用親自出面應對霍小玉,那已經足以讓他舒一口氣了,還推脫什麼呢?
雲老夫人滿意地笑了笑,瞧了瞧議事堂外的景色,喃喃自語道:「這將軍府不管經歷多少春夏,依舊是將軍府,那些過客,就讓她們歡喜而來,歡喜而走吧。」
微風徐徐,商州城外的景色已依稀有了初夏的光景。
兩輛馬車悠悠走在道上,由雲揚帶著四名將軍府侍衛安然護衛著朝著長安進發,這一次,隱隱地染上了一抹不舍的氣息。
鄭淨持得知雲晚簫吩咐雲揚將她們護送回長安後,顧不得自己染了風寒,便催促著雲揚速速準備上路。忘心師太放心不下霍小玉的腰傷,於是破例帶了藥箱,隨雲揚一起護送霍家母女回長安。
魚嫂、絮兒還有兩名丫鬟同坐一車,走在前頭。鄭淨持與霍小玉帶了忘心師太坐在後面的馬車中,各有所思,誰也沒有多言,只是靜默。
霍小玉掀起馬車車簾一角,遠遠望著商州城外的匆匆綠草,悠悠想著,此刻的她,只怕已縱馬飛馳了百里,會早她一步踏入長安才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霍小玉嘴角微揚,在氣息中尋索屬於雲晚簫遺留的氣息,暗暗笑道:「原來,相思是這般滋味……你呢?可曾也得了這個相思病?」
心甘情願輸你這一次,只賭你能給我一個太平安樂,雲晚簫。
日暮時分,雲晚簫策馬馳入了暮色浸染下的長安城,直奔驛館,準備洗盡身上風塵,換上帶來的朝服,速速入宮面聖。
一襲紫色朝服在身,金色玉帶纏在腰間,雲晚簫立在衣冠驛館房中的衣冠鏡前,仔細扶了扶發上微斜的朝冠,順勢落在受傷的肩頭,輕輕地揉了揉,最終捋起了被霍小玉咬傷的地方,淡淡的笑容漸漸浮現嘴角。
「這個時辰,你也該安然入長安了。」雲晚簫走到了小窗邊,推開了小窗,瞧著外間的落霞暮色,深深籠罩在帝都上空,讓人覺得有些莫名的壓抑。
或許,出征之前,還能再見你一面,霍小玉。
雲晚簫沒來及想完,宮中已來了內侍,敲響了驛館的房門。
「雲將軍,若是更衣妥當了,就速速入宮吧,皇上已經等了將軍一日了。」
雲晚簫沉聲應了一句,在衣冠鏡前再仔細瞧了自己一眼,確認無礙之後,方才打開房門,隨著宮中內侍乘馬車馳往皇宮。
暮色漸深,長安皇宮早已是星火點點,一一落入雲晚簫眼底,竟是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孤寂。住在這樣一個處處冰涼的地方久了,再多的熱情,只怕也會被這一座座死氣沉沉的宮殿給掩埋,只剩下一具具爭權奪勢的軀殼,鬥了一輩子,最後又得到了什麼?
宮門深深,一眼望不到底,雲晚簫只能隨著領了一盞宮燈的內侍往前走,漸漸被周圍的冰涼氣息感染,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噤。
前方宮道一轉,視野終於變得開闊起來,延英殿的輪廓清晰地呈現眼前。
「雲將軍,請。」內侍哈腰做了個手勢,示意她獨自入內。
「有勞了。」雲晚簫應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走入延英殿。
「雲將軍,你可終於來了!」
雲晚簫才踏入殿中,當今天子李豫便焦急地開了口,語氣之中隱隱藏著一絲喜悅。
雲晚簫顧不得旁視今日這殿上究竟有哪些大臣,便急急地跪地抱拳,三呼萬歲,只覺得有兩個火辣辣的目光狠狠盯著自己,忽然覺得有幾分侷促。
「免禮,免禮!」李豫大手一招,示意殿上伺候的內侍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