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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也算是做了皇上要我做之事,後面一步走好了,我們也不見得就在下風。」雲晚簫微微舒了一口氣,可是心頭的石頭卻不敢放下一絲,一半在思量這句棋的落子,一半在牽念拂影庵中的霍小玉,是否安好?
「公子,你這傷……」棲霞走到了雲晚簫身邊,仔細看了看她蒼白的臉,「還是留在府中靜養幾日,拂影庵那邊有雲揚在,不會有事。」
一句話點到了雲晚簫心頭,雲晚簫不禁心頭一緊,抬眼瞧了棲霞一眼,莫不是她想說什麼話提醒她?
棲霞坦然對上了雲晚簫疑惑的眸子,點頭道:「公子,前面這局棋已經下得很苦了,就不要再與老夫人也開一局棋了。」略微一頓,棲霞掃了一眼聽不明白的雲飛,「將軍府需要放出話去,說公子受了重傷,起不了身,這樣可保將軍府安寧一段日子。」
雲飛點點頭,「棲霞你說的是,我這就去辦此事。」說完,轉身離開了議事堂。
雲晚簫寒著臉坐在原處,不敢去看棲霞,她說的話如此分明,雲晚簫豈會不明白?母親其實也不是弱女子,當初跟在爹爹身邊,行軍作戰,也算得上半個軍師,若是讓她知道自己動了那個荒唐之念,真不知她下一步會怎麼做?
「娘她昨夜……」雲晚簫試探著開口,有些心虛,「可有怪我?」
「老夫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是你說無事,她定是信你。」棲霞嘆了一口氣,「我昨夜告訴老夫人,公子你與霍小玉如此親近,甚至想讓老夫人收她為義女,只是做戲而已,讓世人以為你也不過是個耽溺美色之人,想必老夫人還是信了九分。」
雲晚簫眸光一驚,「九分?」
棲霞滿眼愁色,「昨夜公子的舉動,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連我也看得分明,你說老夫人又能看不明白麼?」
「我……」雲晚簫欲言又止,最終搖頭苦笑道,「只怕,今後是假不起來了。」
棲霞大驚,「公子你難道當真喜歡上了霍小玉?」
「我只是不想她成為第二個尉遲大哥。」雲晚簫篤定地點頭,「我也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痛。棲霞,荒唐便荒唐,反正我雲晚簫不是天下第一人,楚服敢做之事,難道我雲晚簫還怕做不成?」
「武帝不會容下楚服是女人,大唐也不會容下雲麾將軍是女人,甚至將軍府也不會……」棲霞想要勸慰,想到尉遲林,只覺得心頭多了一絲釋然,斂了聲音,暗暗心道,「尉遲大哥,你瞧,這世間,終究只有我才能將你放在心間一生一世,黃泉之下,你可還記得與我相約白頭的婚盟?」
第一次,棲霞覺得勝了雲晚簫一分,僅這一分,便足以讓棲霞潛藏心底的怨消失無蹤,只留下那延綿一世的思念。
雲晚簫瞧她有些失神,以為她是為自己擔憂,只是起身搖了搖頭,沉聲道:「或許有一日,武帝回心轉意,陳阿嬌回到了椒房殿,楚服也回到了楚地,她霍小玉有了真正值得託付終生的良人,我雲晚簫也就真正可以了無牽掛地獨守大唐、拱衛家國一世了。」話音蒼涼,充滿了哀傷,她不知道霍小玉究竟猜到她的身份多少,但是要霍小玉那樣一個驕傲的女子與她這樣一個註定孤寂的女子兩情相悅,或許只是痴人說夢罷了。
不求能相悅,只求能獨守她一世安然,這是她雲晚簫能默默許她的一世之諾。
棲霞嘴角忽然浮起一絲涼涼的笑來,「公子,情之一字若是可以這般說放便放,這世間豈會有那麼多為情生、為情死的痴兒?」
這自欺欺人之言,公子不必說了。
最後這句話,棲霞沒有說出口,只是福身一拜,「公子,奴婢先退下給公子煎傷藥去了。」
「棲……」雲晚簫喚出了一個字,也知道再與棲霞說下去,其實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擺擺手,默然示意她退下吧。
痴兒……
雲晚簫有些出神地瞧著棲霞走遠,喃喃道:「霍小玉,我若為你成了痴兒,你可願意做一回長門冷宮中的陳阿嬌?」
微風徐徐,隱隱有荷香傳來,當春寒盡逝,接踵而來的是那四下揮之難去的炎熱,自然還有世事水深火熱之「熱」。
馬蹄聲急,一騎朝廷斥使飛馳踏入商州城門,滿臉焦色地縱馬朝著將軍府而來。
「朝廷急令,雲麾將軍速速接旨!」
斥使翻身下馬,接下背上的令筒,便高舉著令筒一邊跑入府邸,一邊反覆高聲大呼。
議事堂中的雲晚簫聽到了呼喊,快步從議事堂中走了出來,吩咐不遠處的丫鬟道:「速速上茶在前廳伺候斥使大人,不得怠慢!」
「諾!」丫鬟急匆匆地丟下了手中的活計,依著雲晚簫的吩咐快步去伺候斥使大人。
雲晚簫聽斥使聲音甚急,知道朝廷定是出了大事,否則不會前一天還要她暗殺李益,第二天又馬上差了斥使送急令到此。
斥使在前廳接連喝了幾盞茶,終於緩過了氣來,喘得沒那麼凶,瞧見雲晚簫走入前廳,當即高舉令筒道:「雲麾將軍接旨!」
雲晚簫率一眾家奴跪倒在地,俯首接旨,「末將接旨!」
斥使清了清嗓子,打開了令筒,仿佛是件非常得意的事,連聲音也揚了又揚,「吐蕃異動,邊關告急,急令雲麾將軍雲晚簫速速入京商議禦敵之計,不得有誤!」
「又是吐蕃!」雲晚簫狠聲道罷,當即雙手接過敕令,起身對著斥使道,「請大人在府中休息片刻,容末將打點行裝,馬上便隨大人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