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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飛笑了笑,指了指馬車上裝行李的木箱,「我們快些把霍姑娘的行裝送進去,這腹中空得慌,得先去填飽肚子,否則一會兒將軍回來,我們就得餓著陪將軍赴宴了。」
「大哥說得是!」雲揚急忙點頭,與雲飛一起踏上馬車,掀簾走進去,各自抱著一隻木箱跳了下來,走入了將軍府。
暮色漸濃,昏鴉歸啼,商州郊外,殘霞滿天。
「咳咳。」雲晚簫輕咳了兩聲,沿著郊外小徑走入了城外幽林。
夕陽餘暉灑在她的臉上,襯出了她白紙一樣的臉,當年潼關一戰,那隻飛入心口的流矢在她胸膛上留下了一道難看的傷痕,足以讓她每逢陰雨寒天就隱隱作痛,一生難消。
小徑曲折,不知道走了幾個彎,雲晚簫終於停下了步子,怔怔地看著一座孤墳前佇立的熟悉身影。
「我知道公子今日必定會來祭拜尉遲大哥,所以就先行一步,把祭拜用的東西都帶來了。」女子轉過身來,面色平靜,倒也算是個生的秀氣的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雲晚簫的貼身丫鬟棲霞。
雲晚簫冰霜似的臉上浮起一絲少有的笑,笑中帶著一絲歉然,一絲澀然,「四年前的今日,潼關之戰若不是尉遲大哥傾命相救,只怕我不單身死沙場,也會成了禍害宗族、罪犯欺君的罪人。」
棲霞搖了搖頭,上前遞給雲晚簫三柱清香,「都那麼多年了,公子也不必自責,那一戰明擺是有人想要公子殞命,死生由命,怪不得公子。」
雲晚簫接過了清香,肅然對著孤墳接連三拜,道:「若是爹當年沒有執意假稱得了小公子,也不會累你陪我在庵堂吃素十六年。」
直到今日,雲晚簫還是不明白,為何爹非要她扮作兒郎,假鳳虛凰一世?
「老將軍對我有救命之恩,棲霞能伺候公子,是棲霞的福氣,公子不必自責。」棲霞釋然笑了笑,望著孤墳墓碑上的尉遲二字,眸光複雜,「相信尉遲大哥也希望公子好好活著。」
將三柱清香插上墳頭,雲晚簫篤定地看著棲霞,「不,終究是我欠了尉遲大哥一條命,也欠了你一個好夫郎,我自當給你跟尉遲大哥一個交代。」
棲霞眸光一閃,「難道公子查到了什麼?」
「今夜赴宴,只是開始。」冷冽的殺氣突顯眸底,雲晚簫瞬間冷得好似臘月寒梅,讓人望而生寒。
棲霞身子一顫,「公子……」
雲晚簫拍拍墓碑頭,冷笑道:「要你痛苦一世,要我內疚一生,那些人終究該付出點代價!尉遲大哥,你說是不是?」
夕陽落於山後,三月春寒料峭,終歸還是有幾分涼意。
☆、6第六章.美人如花隔雲端
月光蒙蒙,宛若一抹輕紗,籠罩商州。
雲飛將馬車趕到了將軍府們外,對著一邊的雲揚使了個眼色,「你去請霍姑娘上車,我在這裡等將軍騎馬過來。」
「好!」雲揚點點頭,跳下車來,快步跑入了將軍府。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一襲紅梅白裳策馬而來,忽地扯韁勒馬,立在了馬車右側,馬上公子云晚簫開口問道:「霍姑娘可準備好了?」
雲飛跳下馬車,恭敬地抱拳道:「回將軍,我已經叫二弟去請她了。」
雲晚簫低應了一聲,輕輕咳了兩聲,望著商州青石道兩側的燈影點點,涼涼地抿唇輕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商州許久沒有這樣熱鬧了。」
雲飛聽得迷糊,「將軍的意思是?」
雲晚簫笑而不語,聽見府門內有腳步聲傳來,她側臉瞧向了紅漆大門——長安艷冠群芳的霍小玉,今晚獻藝該是怎樣一個打扮?
今夜的霍小玉穿了一身紅紗輕裙,兩道柳眉恰到好處地勾出了兩彎弧線,帶了三分妖媚,七分出塵。只見她抱了一把琵琶,笑吟吟地與鄭淨持並肩走出了將軍府門,微微仰起臉來,帶著兩分釁意,朝著雲晚簫拋出一個淺淺的笑來,旋出了頰上兩點梨渦。
雲晚簫咳了兩聲,連忙將目光移向了別處,不由得暗暗心驚道:「果然是風塵女子,眉目輕輕一動,便有勾人心魄之能!」雲晚簫緊了緊手中韁繩,暗忖道,「今日這局少了你霍小玉,還當真要失色不少。」
霍小玉暗笑一聲,看來這雲將軍與其他男子並無差別,這好色之性只不過比別人藏得深一些罷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霍小玉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索性斂了笑容,默然走到了馬車邊。
雲揚為她掀起了車簾,「霍姑娘,請上馬車。」
「有勞將軍了。」霍小玉輕聲答謝,將琵琶放在車廂中,剛想回身扶母親上車,卻聽見了雲晚簫冰冷的聲音。
「霍夫人就不必去了。」雲晚簫面色寒冽,語氣帶著一絲威懾,「今夜是商州刺史大人設宴為御史劉大人送行,赴宴之人皆是商州有名望之人,若是霍夫人跟著去了,只能與僕役丫鬟站在一邊,豈不是委屈了霍夫人?」
從第一句話開始,雲晚簫始終沒有正眼瞧她們母女,只是端然騎在白馬背上,以背相對,冷得讓人心生不悅,卻依舊句句在理。
霍小玉覺得有些憋悶,剛想開口,鄭淨持已經先她一步開口,「小玉從未跟客人外出獻藝,若是我這個做娘的不跟著去,做個見證,只怕小玉的清白名節日後就難以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