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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能甘心?
於是那個已經失去,她還不願放手的夢,就落在了霍小玉身上。她的小玉生得如此好看,怎能這樣薄命,落個一世賣笑的下場?
無論如何……她鄭淨持都要為小玉謀一個好人家依靠!
這一回,娘可不會再由著你了,小玉。
鄭淨持安靜地看了一眼霍小玉髮髻上的紫玉釵,不再問她心底究竟在盤算什麼,眸底的歉意緩緩出現,又漸漸消失。
女子終究是要找個好歸宿的,小玉,娘定要為你尋個好歸宿。
沒有聽見母親反對的聲音,霍小玉對著鄭淨持會心一笑,她以為娘懂她的意思了,只要娘懂她的意思,後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鄭淨持溫柔地將小玉拉著倒在自己雙膝上,像小玉幼時那樣輕撫她的鬢髮,「有娘在,這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嗯。」霍小玉心頭暖暖的,合上雙眸,嘴角浮起一抹安心的笑來。
「雲晚簫,你可要好好活著,後面的路缺了你,可就當真是窮途末路了。」想到她,霍小玉的心湖泛起一絲漣漪,竟有幾分笑意,也是為她,暗暗忖思道:「我已把下半生押在了你這個病秧子身上,但願那些虛妄的佛法護佑,真能讓你安然無恙。」
夜雨紛紛,纏綿百里。
這一夜春雨過後,明日清晨,長安的桃花或許會開得更加灼眼。
☆、10第十章.慈母心流言紛
清晨,夜雨初停,一抹薄霧淡淡地瀰漫在長安城巷陌之中,香影小築一如既往的安靜。
絮兒如往常一樣打開了小築門扉,提著掃帚踏出門來,清掃小築門前因夜雨而零落的葉片。
這個時候,城門也該開了。
絮兒突然停下了動作,望向了那日霍小玉離去的方向,算算日子,姑娘也該回來了。
只要姑娘回來,這下一家僱主也不用尋了,畢竟在香影小築每月賺的錢,遠比伺候大戶人家要多得多。
馬蹄聲踏踏響起,絮兒激動地循聲瞧去。
四蹄染滿泥漿,跑了一夜的馬兒只是在城外歇息了一個時辰,隨著城門的打開,不得不被趕車人鞭策進城——此刻喘息得甚為厲害,似是已將筋疲力盡,不管那趕車人如何呵斥鞭打,這馬兒每一步都走得緩慢,只能偶爾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嘶。
絮兒怔怔地看著那匹馬兒,忽然覺得心頭升起一股酸楚。
馬兒可憐,不能隨性而活,只能勞苦終老。她們這些做奴婢的不也如是?幸與不幸,只看主子是否比這個趕車人多一絲憐憫罷了。
馬車漸漸靠近小築,絮兒看清楚了那趕車之人正是當日邀請姑娘赴商州獻藝的兩位雲公子之一,歡喜的笑瞬間綻放臉上,不由得往小築內喜聲一喚,「姑娘跟夫人回來了!魚嫂,她們回來了!」
雲飛一勒韁繩,將頭上濕透的斗笠一拿,冷聲道:「下車吧。」
霍小玉臉上漾著笑意,盈盈掀起車簾,當先跳下了馬車,走到馬兒左側,溫柔地摸了摸馬兒濕透的鬃毛,「辛苦這畜生了。」
雲飛臉色一沉,霍小玉的話是對馬兒所說,其實也是對他所說,若是他動怒起了爭執,小玉會說,說得是馬兒,將軍因何動怒?若是他不動怒,無疑是承認了自己是畜生。
不管如何都是錯,雲飛只能強忍住怒氣,畢竟這裡是長安,霍小玉頗得這裡的世族名流喜歡,起了爭執,吃虧事小,若是給將軍惹了麻煩,那就是大事了。
霍小玉悄然瞥了一眼他憋得鐵青的臉,得逞地勾唇一笑,好似三月盛放的灼灼桃花,越是笑意濃,就越像是對他的挑釁。
絮兒趕緊迎上前去,將鄭淨持扶下了馬車,笑道:「姑娘跟夫人回來就好啊!」
霍小玉淺笑道:「吩咐魚嫂做點好菜,今夜點上紅燈籠,這長安的公子應當惦念我霍小玉了」
絮兒遲疑地看了一眼鄭淨持,「夫人?」
鄭淨持輕咳兩聲,「我乏了,先去小睡片刻,你就聽姑娘吩咐便是。」話音一頓,似是想起什麼來,「一會兒魚嫂做好了飯菜,就端我房裡來。」
「嗯。」絮兒點點頭,聽她們母女兩人的口氣,這後面的日子依舊要經營香影小築賣笑,看來她們的金飯碗是保住了。
雲飛冷眼掃了一眼香影小築的門頭,朝邊上吐了一口唾沫,便要調轉馬車,回返商州。
霍小玉突然清脆地叱道:「慢!」
「霍姑娘,末將已安然將姑娘送到府上,與霍姑娘兩不相欠,難道姑娘還想強留末將在此?」雲飛漠然開口,話中帶刺,將憋了許久的怒氣刻意加重了「強留」二字。
「雲副將軍想多了,要入我這香影小築,必須是『人』才行,牲畜可不能留下。」霍小玉微微揚眉,笑得妖媚,纖指搭在了馬兒背上,「只是,這牲畜為我奔波一夜,我怎能忘恩負義,容它再遭惡奴毒打?」
雲飛大手一揮,手中馬鞭狠狠砸在地上,響起一聲駭人的脆響,怒目瞪向了霍小玉,額上青筋已瞧得清楚,「霍姑娘當心禍從口出!」
馬兒聽聞馬鞭之聲,猛地一顫,突地發出一聲驚恐萬分的馬嘶聲。
霍小玉被馬兒一嚇,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俊朗書生。
「霍姑娘小心。」兩隻有力的臂膀將霍小玉勾入懷中,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面孔,卻讓小玉覺得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