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押下去
李吉自是點頭。
一行人很快離開了夏府。
那具棺木亦被合上抬出,由夏府後門運往了京衙。
而即便是從後門抬出,也不曾逃過看起熱鬧來無孔不入無處不在的百姓們的眼睛。
官差們從夏家挖出了一具棺材!——這個消息很快在四下傳開。
越來越多的百姓朝著衙門的方向圍去,亦有許多官宦人家被驚動,開始打聽起了此事究竟。
「大人,李公公回來了。」
大堂內,先一步抵達的衙役向紀棟稟道:「夏首輔也過來了。」
紀棟神色一正,忙站起了身來。
夏晗悄然攏緊了手指。
父親竟親自來了……
家中情況如何他此時一無所知,但父親眼下來此,卻怎麼看怎麼像是事態愈發嚴重的表現。
初秋時節依舊偶有些悶熱。
尤其是身後堂門外被一群圍觀之人堵得幾乎要密不透風。
夏晗此時只覺得整個人都被浸在了這前所未有的燥熱與壓抑之中。
額角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層薄汗,而意識到這般模樣落在別人眼中定會顯得心虛不安,這個認知讓他越發無法保持冷靜淡然。
見他的臉色隱約有了變化,徐英眼底浮現冷笑。
終於要裝不下去了?
她還以為這個畜生當真永遠都不會在人前失態——
這是眼見自己要失去一切,開始慌了吧?
他自幼擁有的那些優越,早已刻在了他的骨子裡。或許在他眼中,這些優越同他早已一體,他永遠都不可能會失去那些東西,故而在謹慎溫潤的外表之下,才會有著一顆肆無忌憚的惡膽!
此時眼看這些東西即將不保,那種永遠不會失去的錯覺被打破,自然是要忍不住感到恐懼了。
給別人帶來痛苦與恐懼的惡鬼,是該好好地嘗一嘗被恐懼包圍的滋味!
夏廷貞的出現,讓氣氛變得愈發緊繃起來。
「啟稟大人,屬下等人在夏首輔的配合之下,在夏翰林居院中一處園子裡,挖出了一具女屍。」為首的捕快頓了頓,看了一眼徐英,道:「且女屍所在的位置,與徐姑娘所言之處恰巧吻合。」
徐英聞言,眼中登時溢滿了淚水。
……真的是蘇蘇!
她終於找到她的妹妹了。
人群中幾乎霎時間轟動了起來。
「這託夢竟這般靈驗!」
「哎,想來是親姐妹間血脈相連,心有靈犀……」
「照此說來,這徐姑娘所言,豈不都是實情了?你們先前非說人家是瘋子——」
「嘁,你不是也說了麼!那時誰又知道會有這等反轉呢……」
「往後看熱鬧歸看熱鬧,可不能輕易下結論了……」
聽著這些對話,茶樓夥計搖了搖頭。
說的倒還真像那麼回事,可下次再遇到同樣的事情,頭腦一熱,不還是被別人三言兩語牽著腦子走?
所以說嘛,人活著能動腦子就多動動腦子,實在沒腦子可動,那就管好自己的嘴。能守好這兩條原則,準保不會出大錯兒。
堂中,官差已將那隻盛放著木偶的匣子交到了紀棟手中。
看著其內字條,紀棟向徐英再次印證道:「令妹姓名可是喚作徐蘇?」
「回大人,正是。」徐英將淚水盡數忍回。
夏廷貞立於堂中,面色凝重地開口道:「我這逆子犯下不可饒恕之過錯,還望紀大人能夠秉公處置——」
紀棟聽得呼吸一滯。
合著夏首輔今日竟是大義滅親來了?!
夏晗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身側的父親。
「父親,兒子從未做過這些事情……!」他幾乎是稱得上焦急地辯解道。
父親怎能當眾定下他的罪責?
即便父親可以狠下心來不在意他的死活,卻又怎會全然不顧忌夏家的榮辱?!
夏廷貞拿冷厲的目光掃向他。
「我夏家沒有你這等敗壞家風,不知禮義廉恥,心腸歹毒不堪的孽障!」
他曾以為,這個兒子自幼便循規蹈矩,知分寸,極懂約束己行,如此之下,倘若他再加以過度的管束,斷養不出一個能擔大任的繼承人。
而今看來,竟是他從一開始便看錯了!
聽著這些斥罵之言,夏晗如墜冰窟。
「父親……」
他聲音低低,眼神毫無溫度地喚道。
「你若當真還認我是你的父親,便休要再逃避罪責,於人前做毫無意義的狡辯。既是做了錯事,便理應要承擔後果——」夏廷貞眼睛微紅,語氣依舊毫無轉圜的餘地。
夏晗看著他,袖中的手指顫抖著。
他被拋棄了。
可他想不通!
他是父親最看重的兒子,母親也歷來以他為傲,他可是夏家日後的掌權人!
父親究竟為何會做出如此選擇?!
夏晗拼命地想要想出其中緣故來,可此時此刻,他已經全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更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分毫。
他嘲諷地笑了幾聲,面色變幻不定地道:「我沒有做過,我怎會做出這等不顧前程之事!」
那個人,根本不該是人前的他!
不該出現在人前,更不該影響到他的一切!
這全都不對……!
見他神態近乎失控,夏廷貞失望地看了他最後一眼。
而後,向紀棟道:「鐵證如山之下,由不得這逆子狡辯不認。紀大人只管依照規矩辦案便是。」
紀棟微一點頭。
內心卻在給自己壯著膽——夏首輔,這可是您說的啊!下官只是照辦而已!
依照規矩,犯人當堂不肯認罪,在證據充足的情況下,理應先帶下去關押審訊。
而待一切證據線索整理完備之後,即便對方仍舊不肯認,罪名照樣是跑不掉了。
讓他先大致算算……
凌辱、囚禁、殺害、邪術、脅迫他人頂罪……
總而言之,一個凌遲之刑是穩了。
「先將人押下去!」
夏晗很快被帶了下去,即將要被押往大牢。
人剛被官差帶出公堂,便是鋪天蓋地的唾罵聲。
聽著這些罵聲,夏晗的臉色一再變幻著。
這些比螻蟻還不如的東西……何來的資格居高臨下地指責他?!
他拿陰寒的目光一寸寸地在人群中掃過。
如此掃視之下,他的視線對上了人群當中一雙清冷而銳利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