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所求
「……」
聽得這露骨之言,崔雲清心口狂跳,臉色紅白交加,緊緊抓著手指。
「豈……豈會……」
她只是不想見那個姐姐再受折磨!
夏晗眼中笑意卻是愈濃了幾分,看起來心情極好。
他拿手中摺扇托在崔雲清下頜處,迫使她抬起頭來同他對視著。
女孩子一雙淚眼不安地閃躲著。
他緩緩俯身而下。
崔雲清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術,眼睜睜地看著那張臉越來越近,面上血色褪盡。
而就在此時,忽有腳步聲傳來,打斷了夏晗的動作。
許明意將指間銀針緩緩收回。
「公子。」
進來的是一名隨從,他未有入內室,只在堂中停下腳步。
「何事?」夏晗理了理衣袖問道。
「方才有人來傳話,說是二少奶奶不慎摔下了石階,腹痛不止恐是動了胎氣,眼下府中上下正在四處尋公子,公子可要回府看看?」
夏晗皺皺眉,眼底閃過不耐。
但還是立即帶著隨從離開了內室。
他分得清輕重緩急,哪怕對妻子並非如表面看來那般情深,但那到底是他的妻子,她腹中懷著的是他的孩兒。
見他離去,崔雲清身形一軟,靠著床柱大口喘息起來。
許明意自屏風後行出,未有多言,只彎身將崔雲清打橫抱起。
女孩子輕的不像話,對她而言幾乎毫不費力。
她要帶清表妹離開這個鬼地方。
崔雲清緊緊抓著許明意的衣袍,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安心些。
她從許明意懷中抬起頭來。
視線中,少女身穿墨色夜行衣,一頭鴉發高高束起顯出幾分英氣,膚色雪白,唇不點而朱,精緻光潔的下頜此時緊緊繃著。
「表姐……我們當真能逃得掉嗎?」崔雲清聲音低低地問。
她覺得自己根本逃脫不了這一切,便是做夢都不敢想像自己能夠逃離那個人。
許明意垂眸看向懷中的女孩子。
輕聲糾正道:「不是逃,是回家。」
本就不屬於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又怎麼能說是逃,只是回到原本該回的地方而已。
崔雲清怔怔地看著她。
許明意離了內室,未有急著離去,而是朝著另外一間房走去。
「表姐……」
崔雲清忽然再次緊張起來,嘴唇發抖,不住地搖著頭。
她不想去,更不敢看!
許明意腳下一頓,卻是轉頭望密室的入口看去。
聽腳步聲,顯然又有人進來了。
她無需去猜,也知是阿珠無疑。
「姑娘。」
阿珠快步走來,見得自家姑娘平安無事,不由鬆了口氣。
即便再信得過姑娘的本領,可下一次她再不敢離姑娘左右。
方才那個男人剛帶人離開別院,那睏倦的僕人往臥房行去,她讓父親守著外面,自己片刻不敢耽擱就衝進來了。
「守好表姑娘。」
許明意將懷中的崔雲清交給了阿珠,自己朝著那簾幔隔開的房間走了進去。
受折磨的不止表妹一人,既然要救,就自然沒有落下任何一個的道理。
然而即便心有預想,待看清房內情形之時,許明意仍是抿緊了唇。
這間臥房的陳設同清表妹所在那處並無太大區分,且同樣也有一隻鐵鑄的籠。
一名身形消瘦不堪的女子靠在籠中,髮髻散亂,有著青紫痕跡的面容虛弱至極,然一雙漆黑的眼睛仍睜著,望向走進來的她。
四目相對一瞬,許明意大步走去。
「原來是許將軍家的姑娘,難怪有這般本領……」對方朝她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啞聲說道。
許明意在籠前蹲身下來,邊輕聲問:「姑娘認得我?」
只是這一句話,她便能夠察覺得到對方是個極堅韌的女子。
尋常人被折磨這麼久,哪裡還會有心思同人寒暄閒聊。
女子微微點頭,嘴角竟有一絲笑意,緩聲道:「許姑娘美貌名動京師,見之難忘……在下徐英,曾在尚玉閣中同許姑娘有過一面之緣……」
剛摸索出匕首的許明意動作一頓,意外地抬頭看向對方。
「徐英徐師傅?」
女子再次點頭。
許明意心中驚詫。
原來這位徐英師傅不是偷了皎皎的紅寶石而消失不見,而是被人囚禁在了此處。
姓周的也說了,他曾受占潛吩咐,前後擄過兩名女子送到了這別院中。
而算一算,徐姑娘被囚禁於此,應當已有近兩月的時間了……
兩個月,換作尋常人,即便活下來,恐怕也瘋了。
許明意看向她布滿傷痕的雙手——這本是一雙拿來雕刻精美玉石的手,手的主人,是一位憑藉自己的本領在京中活得風生水起,值得欽佩的姑娘。
許明意心中想將夏晗碎屍萬段的衝動頓時又強烈了許多。
她握緊匕首,要將那銅鎖撬開。
然而卻有一隻手按住了她的手背。
「許姑娘……」
徐英向她搖了搖頭,乾涸的嘴唇因為開口說話而滲出猩紅的血絲,「許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能走……我若也走了,便是回頭再去官府指證,也無證據可證明這一切乃是夏晗所為,更證明不了……我曾經被他囚禁於此……
夏家權勢滔天,若無這樣的實證,根本動不了他……果真如此的話,豈不白白受這禽獸折磨一場了。」
許明意沉默著。
她自然也知道這一點。
之所以毫不猶豫地想帶二人離開,是不忍讓她們在此多呆片刻,也是因為無法替她們做決定,讓她們留在此處作為「證據」出現在人前。
「只有讓官府的人查到這裡,將此事在人前捅破,才能證明我的遭遇屬實……」
徐英語速緩慢地道:「崔姑娘還是清白之身,出身伯府,年紀還小,自然還需保全名節……許姑娘且將崔姑娘帶走吧,至於我的事情,我心中有分寸在……」
見面前的少女遲遲沒有起身離開的動作,她笑了笑,又道:「許姑娘若還想幫我,便將此事密告於官府,好讓我得償所願早日揭露這禽獸所為……若是不便,也無妨,我總有辦法能夠自救的。」
這是個心善的小姑娘,她不想讓對方心中有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