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 不嫌麻煩嗎
這個不切實際的錯覺剛一出現,便被青櫻立即從腦海中驅逐了。
崔氏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嘴上只說著:「今日吳世孫跑前跑後的幫忙,是該如此,昭昭考慮得十分周到。」
道理固然是這個道理沒錯。
可她也隱隱覺得女兒的語氣中所透露出的似乎還有其它什麼東西……
不,不止是女兒。
崔氏又暗暗看向公爹和兒子。
這爺孫倆表現得同樣十分平靜,這是過分遲鈍,還是說……也知道些什麼?
崔氏心底猜測頻出,一瞬間聯想頗多,包括但不限於今日定南王世子夫人安慰她的舉動,這般之下,只覺得面前一桌子飯菜都不香了。
許明意先喝了幾口熱粥,正要拿起筷子夾菜時,堂外忽有腳步聲傳來。
「老爺。」僕從進得堂內通傳道:「李總管來了。」
「請進來。」鎮國公擱下了筷子。
「國公這是正用飯呢,咱家來得可真是不湊巧了。」
李吉帶著兩名太監走進來,笑著道:「怎奈陛下聽聞許公子回來了,心中著實擔心得緊,趕忙就讓老奴過來瞧一瞧人可受傷了沒有。」
說話間,便看向了許明時。
鎮國公道:「勞陛下費心了,虛驚一場罷了。」
虛驚一場?
李吉品了品這四個字,問道:「不知國公是在何處將許公子尋回的?」
鎮國公在心底冷笑一聲。
果然還是為著這個來的。
不願意幫他找孫子,還想利用他孫子來抓刺客——不得不說,這吃相倒也挺符合對方既想坐穩龍椅又不想干人事的嘴臉。
「孩子不懂事,起了玩心,下馬追著一隻受傷的兔子走遠了,迷了路不說,馬也找不到了。」鎮國公看一眼孫子,語氣里有些責怪之意:「倒是心大,找到人時,竟是躲在一處山石下睡著了。」
反正皇帝不是也說他孫子不可能在刺客手裡嗎,如果在這樣的籌碼不可能不用——那他這麼解釋也沒什麼問題了。
許明時垂下頭,語氣里透出一絲委屈:「一天未有進食,孫兒實在是走累了……」
在演戲這方面,他這段時日在家中畢竟也是認真鑽研過的,此時應對這種小場面自是不在話下。
「竟是這樣……」李吉訝然之餘,不禁笑道:「本還以為是落入了那些刺客手中,現下看來不過是誤會一場了。」
崔氏適時地嘆了氣,滿眼後怕地道:「真要被那些人抓了去,哪裡還能完好無損地回來……」
看著配合默契的三人,深覺自己毫無用武之處的許明意站在那裡沒有多嘴。
「無論如何,能平安回來便是萬幸。」李吉向神情嚴肅的鎮國公勸道:「小孩子玩得入了神,一時大意了些是難免,國公也不要過分苛責了……」
鎮國公「嗯」了一聲,道:「有勞李總管走這一趟了。」
「國公客氣了,見得許公子無事,咱家也好放心回去同陛下復命了。」
鎮國公便吩咐僕從送了客。
阿珠先李吉一步離開了院子,挑了小路去了吳恙的住處,將食盒交給了歲江。
堂內,吳恙對面坐著剛到不久的方先生,飯菜已經擺好。
「公子。」
歲江提著食盒來至堂中:「許姑娘的丫鬟來送了飯菜,說倘若公子有飯吃,這份便交給小七。」
而現在擺在眼前的事實顯然是公子已經要吃上了。
那他說上一聲,應該就可以直接去找小七了吧。
看著下屬拎著食盒站在門口完全沒有上前的意思,吳恙微微皺眉:「拿過來——」
察覺到自家公子身上所散發出的那護食般的氣息,歲江茫然了一下,聽命上前。
只聽自家公子又吩咐道:「將這些換下去給小七他們,我還未動過。」
歲江應了聲「是」,心中卻納悶不已。
換來換去,公子也不嫌麻煩?
且桌子上擺得這些可是夫人身邊的雲姜做的,味道斷是沒得挑剔。
既然公子不願吃,那他就和小七分了吧。
這邊歲江剛將飯菜換上,方先生便覺得坐不住了。
是以,看著桌上飯菜,稍顯為難地笑著道:「貧道倒覺得撤下去的那些更合胃口些……」
他今晚來得遲了也沒來得及幫上什麼忙,本就是白蹭一頓飯,若蹭的還是公子心儀的姑娘送來的,他不丟飯碗誰丟飯碗?
這種沒十年腦中風都輕易干不出來的事情,他可斷不會做。
聽得此言,吳恙微一點頭:「先生請便。」
「那公子慢用。」方先生笑著起身,隨歲江一同離開了前堂。
堂內,吳恙看著桌上飯菜,心情頗好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另一邊,李吉回到了慶明帝處。
閱明閣走水,臨福堂內見了血光又躺著昏迷的「救駕之人」,慶明帝便來了皇后的住處歇息。
公文奏摺也被挪了過來,此時慶明帝就坐在隔間內看摺子。
只是有沒有這個心情,看沒看得進去就不好說了。
尤其是此時聽了李吉的回話之後——
「不是從紫星教中人手裡救回來的?」慶明帝皺起了眉。
「是,鎮國公同那小公子都是這樣說的。」李吉回憶著道:「且老奴瞧著那小公子的模樣,確實未有受傷,且也不像是受了太大驚嚇的,老奴去時,一家子正圍在一起用飯呢。」
真要是遇到了那樣驚險的事情,此時還能有說有笑地吃飯嗎?
況且,人確實也是在山裡找到的。
聽李吉這般說,慶明帝不知信了沒信,目光晦暗不明地端起了手邊的熱茶。
這時,有太監入內通傳,緝事衛統領韓岩前來求見。
「人抓到了嗎?」
韓岩硬著頭皮道:「回陛下,四處搜遍了,還是沒有發現那名刺客的蹤跡……」
說來當真奇怪,現下行宮防守森嚴,對方難道是長了翅膀不成?
沒有其他人在場,帝王平日裡於人前的溫仁之象一掃而光,面對辦事不力的心腹,皺著眉沉聲道:「那你此時過來作何?」
韓岩將頭垂得更低了些:「臣是另有一事需向陛下稟明。」
說罷,卻未急著開口。
慶明帝透過半打起的紫竹簾看向已經熄了燈的臥房方向,冷聲道:「說——」
昏暗中,床帳內的皇后睜著一雙眼睛,凝神聽著隔間裡傳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