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生死之間
內間裡呼吸聲均勻,空氣中散發著淡淡暖香。
年輕男子的視線掃過那隻香爐,以及在一旁打著地鋪的丫鬟。
香爐里燃著的曇枝草,若無巨大動靜,足夠這丫鬟熟睡一整夜了。
待她醒來之後,若有人問起她夜中可曾聽到什麼聲音,為了掩飾自己睡得太沉而照看長公主不力的事實,她定會聲稱夜裡一切如常,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一整夜的時間足夠了。
而如此之下,長公主的死,便只有發了急症這一個解釋了。
一切都會依照計劃進行……
男子走到床榻邊,抬手將床帳緩緩掛起。
昏暗中,可見敬容長公主面朝內側正安睡著。
「長公主……」
即便認定了對方此時必是昏睡的狀態,年輕男子出于謹慎,仍是輕喚了一聲。
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年輕男子見狀,自袖中摸出了兩根長針。
長針鋒利,閃著冷光。
男子以手執針,朝著長公主後腦的位置猛地刺去——
長針裹挾著冷意襲來,下手之人力足而快,幾乎是一瞬間便沒入了髮絲,往人的皮肉中鑽去。
而正當此時,床上的人忽然發出了一聲悶悶的痛哼聲。
正欲再刺第二針的年輕男子臉色驟變。
長公主以手撐起身子,陡然坐了起來,微顫的聲音里俱是驚怒:「藍竹,果然是你……你為何要加害本宮!」
男子的眼神變了變。
方才有一瞬間他在想,長公主中途之所以能夠醒來,必然是早有防備……或者是早已察覺到了他的身份——可眼下看來,她似乎並不知道想要她性命的人究竟是誰!
但這些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
男子很快穩住了心神,抄起一旁的軟枕,驀地傾身,死死捂住敬容長公主的面部。
另一隻握著銀針的手再次試圖刺過去。
雖說為了掩飾身份已經將功夫荒廢多年,但到底是男子,力氣懸殊擺在這裡,長公主根本輕易掙扎不得。
然而下一瞬,手臂處忽然傳來皮肉被劃開的劇痛,使得男子指間的銀針頓時掉落。
敬容長公主手中緊握著提前備下的匕首,趁男子受傷自顧之際,掙脫了他的鉗制,撲下床榻,一把揮落長几上的香爐茶盞等物,高聲道:「來人,快來人!有人要殺本宮!」
巨大的響動終於驚醒了婢女。
「殿下……殿下!」
婢女尚且不知發生了什麼,初醒之際尚未能適應眼前昏暗的光線,然而隱約見一道人影朝著敬容長公主撲去,她還是沒有猶豫地爬坐起身,抓起一旁的鼓凳,便向那人的頭部狠狠砸了下去。
邊跟著顫聲大喊道:「快來人!快來人!」
聽得院中四下開始有了動靜,男子的臉色一再變幻,心知今日之事儼然已是辦砸了,當即再顧不得許多,急急地跳窗而出。
「別跑!」
四下已經點了燈,兩名婆子剛從抱廈中而出,就見得男子越過廊欄,其中一位手中抄著掃帚的高壯婆子當即追上前去。
吃著她們長公主的,住著她們長公主的,如今竟還要對她們長公主下毒手,這樣吃裡扒外的賤皮子她今日一定要替長公主抓回來浸豬籠!
「殿下,殿下您沒事吧?!」
臥房內,長公主倒在了榻邊,蒼白的臉上俱是密密冷汗。
她抬起手碰了碰後腦的位置,當即便是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與眩暈感襲來,吃力地交待道:「本宮的傷在後腦處,快去請……請大夫……」
婢女連聲應「是」,趕忙轉頭向圍在一旁的丫鬟們道:「速去請單太醫來給殿下看傷!」
兩名丫鬟小跑著去了。
「殿下……殿下?」
婢女回過頭,只見長公主雙眼緊閉,顯然是已經昏迷了過去!
幾人慌張不安地將人扶回到了床榻之上。
「人可抓到了!」剛趕來的管事嬤嬤在堂中沉聲問道。
「回嬤嬤,還沒有……」守夜的那名婢女忐忑地道:「但此人身上有傷,想來沒那麼容易逃出府去,眼下已經讓府中護衛在四下搜查了。」
「可看清了究竟是哪一個?」
「……是藍竹!」提到此人,婢女氣憤難當:「殿下素日裡待他那般好,不知他是發的什麼瘋。」
管事嬤嬤抿直了唇。
只怕不是發瘋,而根本是早有預謀……
「可差人將此事告知郡主了?」
婢女搖了頭。
事出突然,上上下下都慌了神,太醫還沒到,哪裡顧得上去給郡主傳信。
此時,被拍門聲吵醒的單太醫剛披衣起身開門。
「太醫!我家殿下受傷了,還請太醫快些過去看看!」
「受傷?」
單太醫難掩驚詫地問:「如何受得傷?」
「是被一名面首所傷……」丫鬟沒說太多,只催促道:「殿下眼下昏迷不醒,勞請太醫快些趕過去!」
單太醫點著頭,轉過身去收拾藥箱,眼底俱是驚惑不解。
怎會驚動了這麼多人……
但當下還是不敢耽擱地趕去了長公主的居院。
一番察看罷,單太醫道:「殿下身上似乎並無外傷,手上的血也並不是殿下的……」
「這些確是藍竹的血!」
那名婢女急急的道:「可殿下昏迷之前說了,傷在後腦處——」
「後腦?」
單太醫聽得此言,又將長公主的後腦檢查了一番,卻是微微搖頭道:「殿下後腦處也並無受傷的痕跡,想來只是碰撞到了……再加之受此驚嚇,故而才會致使昏厥。」
聞訊剛趕過來的玉風郡主聽得此言,立即問道:「照此說來,我母親應當很快便能轉醒了?」
太醫抬手施禮,答道:「回郡主,按理來說,應是如此。」
玉風郡主微微鬆了口氣,快步走向榻邊。
而下一瞬,剛放鬆些許的神態立即緊繃起來。
——床上的人面色唇色皆無一絲血色,額角上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滑落。
玉風郡主心中一提,試著握了握敬容長公主的手,冰冷的觸感更是讓她臉色大變。
「太醫可診看清楚了?我母親這般模樣,怎麼可能單單只是受驚昏迷!」
幼時帶著她去河邊捉知了猴,結果從泥洞裡掏出了一條大黑蛇,依舊能面不改色的母親絕非是如此膽小脆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