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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謀算

    他和鎮國公,皆是不肯與夏廷貞為伍之人,皆是夏廷貞眼中的異己。

    若說先前年,他在面對夏廷貞時只有不滿的話,那麼眼下,他在不滿之下,卻是真真正正地有了危機感。

    「說到夏廷貞這老賊,近來可謂是處處針對本官……」紀修微微眯了眯眼睛,道:「雖說我與他向來不對付,可此番本官還是覺得這其中頗有蹊蹺。」

    他談不上多麼敏銳,但他與夏廷貞之間太熟悉了。

    對方的態度變化,他自然也能夠清楚地感受到。

    也因是察覺到了對方的針對,他也愈發忍無可忍,心中的不滿也就乾脆寫在了臉上——他若不硬氣些,那老賊恐怕當真要以為他好欺負了!

    「會不會同夏晗之事有關?」年輕男子低聲說道。

    紀修將茶盞擱下。

    「我也想過這個可能,可在夏晗一案當中,本官不過只是給了徐英一句提醒罷了——那之後的事情,同本官根本沒有半點干係。」

    這件事情,在先前的一次談話中,他便已經透露給這年輕人了。

    此人乃是上門自薦,他現下雖說未有全然盡信對方,但人在他府上,是走是留還是死,皆是由他掌控——

    反正對方本就是死人之身了。

    他也並非不知對方的目的,只是恰巧現下二人還算目標一致,故而用起來倒也勉強放心。

    「或許夏首輔便是靠著那一絲線索,由此懷疑整件事情皆是大人的謀劃,是以將夏晗之死盡數怪罪到了大人頭上也未可知……」

    紀修聽著便覺惱火。

    「合著他自己沒本事,查不到背後的仇家是誰,便拿本官來撒氣?!」

    他活了這大半輩子,還是頭一遭被死對頭誤會!

    可他也總不能去找對方解釋吧?

    告訴對方——你兒子的事情我只是起初牽了個頭而已,真正在背後算計的另有其人?不然你再重新好好查一查?

    這與跪在對方面前認慫求饒又有什麼區別?

    況且,向這種人解釋求饒根本也不會有絲毫用處——即便沒有這一層恩怨,端看此人野心之大,日後遲早也是要對他下手的。

    說到底,服軟沒用,他也斷不會選擇同這奸詐小人服軟!

    不過,有一件事倒是極值得深思——

    「夏晗一案,必然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若說五城兵馬司將徐英救出,只是偶然的話,那麼之後的事情,卻絕非是徐英一人能夠做得到的。

    即便奉天殿遭雷劈之事足以讓夏晗再無任何脫罪的餘地,可再好的契機,也需要有人能夠將這兩件事情連在一起才行——那位玄清道人,也就是當今國師,便是這契機的關鍵。

    想到這位國師,紀修不禁微微皺眉。

    他總覺得對方的表現好像認識他一樣……可先前他與此人分明從未有過任何交集。

    當然,他乃兵部尚書,對方想要同他套近乎示好亦無甚好奇怪的。

    「本官至今也想不到,策劃之人究竟是誰。」紀修眼底有著思索之色。

    他也往一些人身上猜測過,但皆一一排除了。

    「若連夏家都未能真正查明,想來此人手段了得。」年輕男子說話間,眼中似隱隱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查不到也是正常的。

    離她如此之近的他起初又何曾想到過,會是她所為?

    便是他,也被她騙了啊……

    在判斷人心之上,他還尚未摔過如此跟頭。

    這個記性,當真太深刻了。

    足以讓他銘記此生。

    不過……

    這些所謂真相,他並不打算同面前的紀尚書說起。

    人一旦知道的太多,便容易分散目光,反倒不利於下定決心往前走。

    是以,他又繼續緩聲講道:「但現下看來,這個人至少暫時不是我們的敵人——眼下大人真正該思慮的,是如何應對自保。」

    紀修袖中的手握成了拳。

    自保?

    想當初先皇在位時,他手握京軍三大營的兵力,夏廷貞在他面前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可現下,他卻要在這奸詐小人手下求『自保』?!

    這等落差帶來的屈辱感讓紀修眼神愈冷:「以往我一貫懶得與他計較,卻叫他一步步得寸進尺!現下既是要爭,那便新仇舊恨一同清算!這一回,本官勢必要好好地出一出這口惡氣!」

    年輕男子聞言在心底笑了笑。

    如此盲目自信吹牛皮倒也不必——

    「大人還需冷靜對待此事。」他勸了一句後,便問道:「不知大人今晚在宮中,可是同夏首輔起了什麼衝突?」

    紀修冷笑了一聲。

    「他若敢同本官在明面上衝突一回,本官倒還能高看他一眼——可惜他只敢在暗下玩弄那些陰險的招數罷了。至於今日,亦不過是幾句口舌。」

    口舌之爭?

    年輕男子想到紀修剛回來時那幅惱怒不已的模樣,遂道:「據在下所知,夏廷貞此人,非是喜好逞口舌之利者。」

    這位老謀深算的首輔大人,內斂而陰狠,向來不屑爭這些毫無意義的口舌。

    「你未經官場,知道的卻是不少。」紀修的語氣里聽不出褒貶,看了年輕人一眼,問道:「可這又如何?」

    「在下認為,夏首輔恐怕是有意出言激怒大人。再有先前使人彈劾大人之舉,他必也清楚單憑那道摺子里的內容,並動搖不了大人的根本——故而在下判斷,這不過是想讓大人急怒不安之下,自亂陣腳罷了。大人若當真中了此陷阱,衝動行事,才是大忌。」

    紀修的面色沒有太多變化,但在心中細思片刻,自也能分得清這話是對是錯。

    「依在下拙見,此事大人需冷靜認真籌謀,而不可與之硬碰硬。」年輕男子講道:「說到底,若想對付夏首輔,關鍵還在於陛下的看法與決定,這才是最省力而不自損的辦法。」

    紀修下意識地擰眉。

    「本官可斷做不出背後言辭挑撥這等陰險之舉。」

    年輕男子再次在心底發笑。

    是做不出麼?

    那先前利用徐英又當如何解釋?

    故而,不是做不出,只是做不成罷了——皇上重用夏廷貞多年,絕非是憑紀修三言兩語便能夠輕易挑撥得了的。

    「大人,我們需要於暗中智取。」

    描著青竹的燈罩之下,火苗微微跳了一下。

    書房的門被人叩響,打斷了低低的談話聲。

    「誰——」紀修問道。

    「父親,是我。」

    回答他的,是一道女孩子清脆婉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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