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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 許明意的弱點

    這般想著,占雲嬌猶豫著輕一點頭,問道:「那……我要怎麼去夏府?」

    方才周婼似乎是說,要悄悄的過去,這又是為何?夏曦究竟為什麼要見她?

    且若是偷偷地去,沒有其他人知道她去過的話,是不是等同……她就算真在夏家出了什麼事,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想到此處,占雲嬌不禁又退縮了。

    好在周婼接下來的話勉強又說服了她——

    「這個我來時已經想過了,就委屈嬌嬌你扮作我身邊的丫鬟,陪我一同過去。」

    占雲嬌能想到的最壞的可能她自然也想得到,若夏曦當真只是想拿人去撒氣的話,那她必然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夏曦發瘋——倒不是有多麼好心,只是她不想卷進什麼麻煩中去罷了。

    她很清楚自己接近夏曦的目的,得不償失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

    占雲嬌安心了許多。

    扮作丫鬟就扮作丫鬟吧,至少是光明正大的走進夏家大門,青天白日之下,總不至於就走不出來了。

    見她點頭,周婼便讓自己身邊的丫鬟與占雲嬌互換了衣裙裝束。

    周婼吩咐了丫鬟暫時留在此處替占雲嬌照看病母。

    路上,見占雲嬌一幅忐忑不已的模樣,恐被人看出太過明顯的端倪,周婼又安慰道:「放心,夏四姑娘實則也是明事理的人。」

    明事理?

    明的是陰間的事理吧。

    想到前日所見,占雲嬌不由心想著。

    但也只能點頭,儘量讓自己看起來相對平靜些。

    馬車緩緩向著夏府的方向駛去。

    占雲嬌扶著周婼下了馬車之後,便一路低著頭,跟著周婼來到了夏曦的居院中。

    夏曦雖被禁了足,但客人還是能見的。

    聽得周婼來了,她便讓丫鬟將人請了進來。

    「阿曦,我今日特意給你帶了你喜歡吃的芙蓉糕。」周婼一進來便笑著講道。

    扮作丫鬟的占雲嬌腳步有些遲緩地上前,將食盒放在了夏曦身側的小几上。

    夏曦抬眼看向她,短暫的意外過後,不禁揚了揚眉。

    周婼看著溫溫吞吞的,辦起正事來動作倒是夠快的。

    「你們都出去守著吧。」夏曦打發了屋子裡伺候著的下人。

    周婼則連忙開口講道:「阿曦,我方才瞧你院子裡好些花兒都開了,不如我替你折些回來插瓶可好?」

    正因隱約猜到了些夏曦的打算,故而她才愈發不想被牽扯進來——她可不想得罪許家姑娘,畢竟許家姑娘也不比夏曦來得和善。

    掩耳盜鈴有時也是有用的,有些事情她不聽,事後便能裝作半點不知。

    夏曦本也只是想通過她將人找來而已,此時聽得此言,便也就點頭讓人去了。

    周婼一走,占雲嬌越發緊張,不安之色幾乎已是寫在了臉上。

    「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何會想到要見你吧?」夏曦坐在椅中,看著站在那裡侷促緊張的少女。

    「當初……我父兄之事,我皆是不知情的,但夏四姑娘倘若仍有怪責,我在此同夏姑娘賠不是了。」占雲嬌低聲說道。

    那件事情,怎麼能怪她父兄呢?

    可是,誰讓夏家還是昔日那個夏家,即便是換作父親還在的時候,她在夏曦面前也只能如此。

    區別只在於,此時她心底更多了一份畏懼,可謂半分底氣都沒有。

    然而她話音剛落,就聽得夏曦嗤笑了一聲。

    「你還真當我是為了此事想要為難你?我可沒有這份閒心。」

    真的沒有嗎?

    她隱約記得許明意說過,這位夏姑娘就像是個腦子閒出了病來的人,但凡有點正事干,都不至於病到這般田地。

    但這話當然不能講。

    「那不知夏姑娘尋我所為何事?」

    「找你過來,是有些事情想要問一問你。」夏曦從身側的匣子裡取出兩張銀票,放在茶几上,拿手指輕敲了敲,道:「你若答得我還算滿意,這銀票便歸你了。」

    占家人她也確實煩得緊,但這種人,她動動手指便碾死了,不急於這一時。

    看著那兩張銀票,占雲嬌有些心動了。

    她真的……很缺銀子用。

    「夏姑娘但問無妨。」

    夏曦看向她:「聽說你與許明意比鄰多年,一同長大,關係十分不錯?」

    聽她竟問這個,占雲嬌的眼神閃躲了一瞬。

    這些話,不過是她放出去的大話罷了……

    見她神情,夏曦微一擰眉,語氣不悅:「怎麼?」

    難道她找錯人了?

    占雲嬌立時察覺到了這個問題的關鍵之處,當即忙道:「沒怎麼……只不過,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

    她意識到了,絕不能說自己同許明意不熟。

    且除此之外,大致還需及時表明立場——

    是以,她緊接著便咬咬牙道:「我本也是真心拿她當好友來看待的,可誰知患難才能見真心……我家中出事之後,族人趁機欲侵占我們的宅子,要將我和母親趕出去,我在她面前百般哀求,她卻都不願替我和母親說上哪怕一句話……想當初她中毒患病時,我母親還曾親手替她抄寫經文,日日替她燒香祈福,可我母親患病以來,卻未見她露過半次面!」

    見她神態不似作假,夏曦微微眯了眯眼睛。

    看來許明意得罪的人也不少啊。

    「照此說來,你應該也是厭恨她的吧?」

    厭恨嗎?

    占雲嬌覺得確實是有的。

    尤其是她如今落魄至此,對方卻依然還是高高在上被人寵著捧著的鎮國公府的許姑娘——

    占雲嬌沒有回答,但面上神情與緊抿的唇已經說明了一切。

    夏曦冷笑著問:「既是如此,為何不替自己出口惡氣,將她的真面目宣揚出去呢?憋在心裡豈不吃虧?」

    占雲嬌也笑了笑。

    只是這笑容里滿是自嘲。

    「我如今這模樣,拿什麼來替自己出氣?」

    「倒也是。」夏曦看著她道:「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機會來得太突然,占雲嬌神情一凝。

    她也……並不是很想要這個機會……

    她說這些並非是多麼想要報復許明意,而是表立場罷了,說到底,不過都是為了混口飯吃。

    飯都吃不飽,哪還顧得上考慮這些?

    況且,許明意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弄不好這所謂機會就要成了投胎轉世的機會。

    占雲嬌又看了一眼那兩張銀票。

    ……犯不上。

    見她神情,夏曦心口一梗。

    這是什麼意思?嫌她出手不夠大方?

    「放心,事成之後,等著你的自然不止是這些。」她不著痕跡地臨時加了籌碼,「且單是銀子怎麼夠?你如今同孤女沒有區別,最要緊的,還是找一門好親事,下半輩子也好有個依靠。」

    占雲嬌聽得愣住。

    親事是她如今最大的一塊心病……

    姐姐和母親俱是指望不上了,而那些喪盡天良的族人,前幾日還曾來過,竟是有意逼她給一個老員外做妾……

    可悲的是,她哭過一場之後,竟生出了想要妥協的想法。

    她真的過夠了現在這樣的日子,只要能比現下過的好些,嫁給誰又有什麼緊要呢,到底她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可夏曦此時的一句話,卻叫她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昔日也是心高氣傲之人,還曾百般看不上姐姐嫁去的那戶人家——

    「你倒不必擔心我會言而無信。」夏曦講道:「當初之事,是我二哥一人所為,而我父親向來明事理大義,你不妨想想,你與你母親可曾被我夏家人為難過麼?」

    占雲嬌微微搖頭。

    這個倒確實不曾。

    城中的百姓,當初也都是在傳夏首輔大義滅親,不曾袒護親子。

    「既如此,我來說服我父親替你指一門親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且你兄長投河之後也留有美名在,你也是讀過書的,樣貌不錯,又懂孝道,到時若由我夏家出面替你做媒,還愁找不到一門像樣的親事嗎?如此一來,也能替我夏家成就一段美名佳話,何樂而不為呢?」夏曦循循善誘著。

    她本也不是十足的蠢人,只是一貫衝動易怒,加之自幼又養成了一幅驕縱的性情,歷來受不得半點不順心。

    占雲嬌顯然被說動了。

    一門好親事……

    且若由夏家出面,對方日後必然也不會輕視於她……

    短短瞬間,她已然要陷進了這美好的幻想當中去。

    她幾乎是鬼使神差地問道:「那……我能做些什麼?」

    許明意一貫目中無人,便是將其待她們母女冷漠無情的事情說出去,想必也根本激不起什麼水花吧——畢竟許明意走的本也不是道德楷模的路子啊,這等道德攻擊對她而言等同無效。

    夏曦道:「你先同我說一說許明意都有哪些弱點——」

    許明意的弱點麼?

    占雲嬌凝神想了想。

    屋內有著稍顯漫長的安靜。

    「……」

    夏曦暗暗咬了咬牙。

    「怎麼,很難想嗎?」

    難不成她許明意是一堵銅牆鐵壁不成,就沒有絲毫弱點?

    占雲嬌的神情有些複雜。

    她確實一時想不到許明意有什麼弱點。

    道德攻擊無效,打也打不過……

    不過……

    不知想到了什麼,占雲嬌的眼神忽然閃了閃。

    「我想到了一個……近兩年京中總有人傳,說她許明意是什麼京師第一美人。」

    夏曦眼角跳了跳。

    這句話她也從府里的一個丫鬟口中聽說過,她當場便扇了一耳光過去。

    許明意是第一美人?她怎麼不知道京中竟然有這麼多瞎子?

    況且,這算哪門子的弱點?!

    她皺眉看著占雲嬌:「……你覺得自己很風趣是嗎?」

    「夏姑娘誤會了……」占雲嬌低聲說道:「只是現如今許明意確實是美名在外啊。」

    聽出她刻意咬重的「美名在外」四字,夏曦的眼神暗了暗。

    ……

    轉眼四五日過去。

    昨夜城中落了場雨,倒未添得太多涼意,今晨日光綻出,為雨水浸潤過的枝葉更綠,花兒也開得愈發嬌艷賣力,天地間一派春日清新蓬勃之氣。

    蔡錦手中提著食盒,繡鞋踩在濕潤的小徑上,往許昀的住處而去。

    半道兒上,迎面遇到了許明時。

    小少年身邊帶著小廝,小廝手裡還捧著書和筆盒,顯然是要去書堂。

    只是——

    蔡錦看向許明時身後跟著的大鳥,眼神有些複雜。

    她前不久才知道這隻鳥竟是家養的,且多數時候都是跟著許公子的,而一想到這隻鳥曾經往她房中丟過鳥屎,她便覺有些無法直視這位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許公子。

    這件事,許明時也已經知道了。

    他真的很冤枉。

    誰讓天目是一隻有著自己的想法的鳥呢?

    這也是他如今會帶著天目一同去讀書的原因——不想耽誤了孩子。

    同蔡錦行禮分開後,許明時又在前院遇到了一位上門的客人。

    看著這位客人身後的侍女手中提著的酒,許明時在心底嘆氣——玉風郡主又來找許明意喝酒了嗎?

    對此,他先前心中很有些意見。

    有一回在信中,他沒忍住同吳世孫提了一句,結果吳世孫大致是這樣回他的:想開些吧,在家裡喝,總比在外面喝來得要好。

    看到回信的那一刻,他不免有些吃驚。

    看起來一身傲氣的吳世孫,竟是這般擅長自我開解安慰嗎?

    但不得不承認,這麼一想,他確實也覺得被安慰到了。

    甚至還在這個基礎上更進了一步——在家裡喝醉了也好,省得出去胡來。

    玉風郡主提著酒來,自然也就在熹園裡留下用了午飯。

    飯後,二人去了園子裡餵魚。

    兩個女孩子靠在水榭朱廊邊,皆身著輕盈羅衫,一青一白,寬大衣袖下皓腕玉手拋著魚食。日光斜斜地映在池水中,灑下一片粼粼碎金,朦朦朧朧,時有微風起,使這一方天地仿佛也染上了醺意。

    「許昭昭,你同那吳好看,如今可還有書信來往沒有?」

    玉風郡主一臉八卦地低聲問道。

    這段時日她淨顧著救助災民之事了,回到家中又要應付謝定寧和那群不省心的男人,都沒騰出手來關心她家許昭昭的感情進展呢。

    「這個啊……」許明意一手托著腮,一手往池內丟著食兒,微醺的眼睛裡有著亮晶晶的笑意:「自然是有啊。」

    玉風郡主看得一愣。

    這情況不對啊……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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