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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 女孩子取什麼名字

    聽得這一句,吳恙腦海中有著短暫的空白——這感覺怎麼說呢,大抵就像母親說過的那樣,拿手去摸貓兒,貓兒若讓你摸了,你便會覺得自己那隻手得到了天上地下最為聖潔的祝福……

    現下,他就是這種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感受。

    他覺得自己得到了最為神聖的恩准——

    「昭昭……」他試著喊了一句。

    「嗯?」女孩子看著他,頰邊梨渦若隱若現。

    「昭昭,謝謝你。」少年的語氣里有著僅僅只對面前之人才有的柔和,卻也始終透著認真。

    「謝我什麼,我也沒做什麼有用的事情。」許明意笑著道:「且一直以來,你也幫了我許多。」

    若真要算的話,誰欠誰更多些,恐怕已經不大能算得清了吧。

    但她覺得,也早已不必去算了。

    就這麼一直算不清下去吧。

    而看著面前的少年,她忽然就想到——

    「你說,孩子是不是就要這樣養?」

    這話題來得極突然,吳恙不免有些怔愣——昭昭這就開始要跟他商量養孩子的事情了嗎?

    而許明意接下來的語氣與神態,卻在告訴他,她不過只是突然有所感悟罷了。

    「在面對變故時,心志若足夠堅定,心中便始終會有一道支撐在。而若心志敏感脆弱,在變故之前,必有多疑搖擺,一不小心便要被所謂苦難給磨碎了。」

    雖說世事無絕對,各人天生的性情亦是不同,但大多數人,生來皆是尋常的。

    是經歷和所擁有的,才讓他們變得不再尋常,或好或壞的不尋常。

    不管怎麼說,她一直覺得吳恙的存在,確是吳家花了大把心思去教導栽培的,他被養出了一身世家子弟的教養,卻仍舊有著足夠堅定的內心,獨立的意志,不隨波逐流不受外人聲音干擾。

    她不止一次覺得,吳家分明就是將吳恙當作未來家主來培養的。

    大致聽懂了她的意思,吳恙笑了笑。

    他倒並不覺得自己如何好。

    而若說他在面對此事時的態度,確實比尋常人要從容理智一些的話,那麼,應當同面前的她也有關係。

    試問,有這樣一個堅定明朗的女孩子願意陪著他往前走,他便是想要被這區區之事所擊碎,只怕都是天大的難事吧?

    即便日後當真會遇到磨難,踩碎在腳下就是了。

    而在此之前,他從不知喜歡上一個人,會給內心帶來如此堅定而又柔軟的力量。

    不過——

    說起養孩子這件事,他也是頗有心得的。

    尤其是養女兒。

    想著這些,再看著面前鴉發明眸,雪膚香腮的少女,少年的心思不自覺地就飄遠了,一句話鬼神使差地冒了出來:「昭昭……女孩子取什麼名字好聽?」

    許明意:「……?」

    看著少女微微瞪圓的眼睛,吳恙立時回過了神,趕忙補救道:「……我的意思是說,再沒聽過比許昭昭這個名字更好聽的了,貴府……似乎很擅長取名。」

    說著,端了茶盞掩飾地喝了兩口茶。

    許明意狐疑地看著他,道:「……我也這麼覺得。」

    「午飯可用過了?」怕她再去深想,更怕她想通了之後自己可能會迎來拳腳問候,吳恙連忙轉移了話題。

    「倒還沒來得及吃。」

    「想不想去狀元樓?」

    許明意搖了頭。

    昨日她不過是讓明時去買一碗冰粉回來,可這位跑腿的小哥卻愣是將狀元樓中的招牌菜全給帶了一份回來。

    如此之下,她少說也要十天半月不想再去狀元樓了。

    這一點,按說狀元樓的掌柜是得找這跑腿小哥賠償損失的。

    「那可有別的想吃的?」

    許明意想了想,道:「不然讓小七去後廚隨便炒幾道菜吧,咱們就在這兒吃。」

    「小七?」吳恙下意識地道:「他做的菜有什麼好吃的?」

    「小七的手藝還不好嗎。」許明意道:「且我記得,先前在寧陽時,他跟著裘神醫也學過幾日——恰巧這兩天,我總想著裘神醫的手藝呢。」

    吳恙沉默了一下。

    突然就覺得跟裘神醫學廚藝這樣的好機會,他當初也應當把握住的。

    「怎麼了?可是小七不在?若是不在的話,便換其他人來做也是一樣的,我亦只是突然隨口一提罷了。」許明意很隨意地說著。

    「……在。」吳恙沒了猶豫:「想吃什麼?我這就讓人交待下去。」

    相較於其它,還是讓她吃到想吃的東西更重要。

    許明意便點了幾樣裘神醫常做的家常菜,小七照著做了,又另加了兩葷兩素,並兩盅時蔬湯。

    此時已是午後。

    日光透過窗欞落在飯桌上,青色萵筍炒得水靈漂亮,肥瘦適中的五花肉片紅潤油亮,綠白相間的蔥花灑在碼放整齊的水煎豆腐上,二人執筷對面而坐,氣氛閒適靜好。

    ……

    很快,便到了太后大壽之日。

    天色未亮之際,宮中四下便為此有序地忙碌了起來。

    許明意跟著崔氏早早進了宮,午後與眾女眷一起,陪著太后在御花園中熱熱鬧鬧地聽了台祝壽戲,眼見天色將晚,遂有宮人前來指引,一眾人前往萬福樓赴宴席而去。

    萬福樓內,祝壽彩燈高懸,高低錯落,蜿蜿蜒蜒,如星河,似珠光,將四下映照得亮如白晝。

    內監宮娥穿梭其中,捧盞奉碟。

    百官與女眷們分席而坐,寒暄談笑聲此起彼伏。

    直到有太監的高唱由外聲聲遞進至殿內——

    「太后娘娘駕到!」

    「皇上駕到!」

    「皇后娘娘駕到——」

    眾人紛紛起身行禮,一片山呼聲中,帝後一左一右扶著太后行進殿中。

    一同走進來的,還有敬容長公主。

    見她神情儀態渾然就像個孩子一般,緊緊跟在太后身後,似緊張又好奇地看著四下,不時還要同皇后低聲耳語,眾人心裡皆有了分辨。

    先前便聽聞長公主遭面首行刺之後,心智回到了幼時,而自那之後,今日還是其頭一次在人前露面,現下瞧著,確實像是病了的,且確實也病得不輕……

    冠服沉重繁瑣,敬容長公主走著,腳下忽然絆了一下,若非一旁侍女眼疾手快,險些就要撲倒。

    看著那身穿真紅大袖衫,墜金深青霞帔,髮髻上累著層層珠翠的長公主路也走不好,左都御史明效之暗暗膽戰心驚,好幾回都下意識地要伸出手去。

    ……一個神智不全的人,讓她跟來作甚?

    且還穿著冠服,萬一當真跌倒了,再摔到了本就不好的腦子可怎麼辦?

    「有宮娥左右扶著,老師且安下心來便是。」一旁的年輕御史宋典低聲寬慰道。

    明效之臉色一僵,肅容低聲道:「今日有外國使臣在,本官是恐她當眾出醜,有損我大慶顏面!」

    宋典輕「啊」了一聲,點頭道:「學生自然知道老師的擔憂所在。」

    可……老師如此急著解釋,豈不反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偏偏下一瞬,敬容長公主在陪著太后經過他們面前時,還偷偷衝著他家老師揚了揚手裡的蘋果——

    宋典頓時就想到了那日老師經過長公主府後牆時,被牆頭上的長公主殿下拿蘋果砸了腦袋的事情。

    這還真是……緣分不淺吶。

    ——宋典在心中嘆了一聲。

    太后與帝後落座後,眾人適才跟著坐下。

    太子坐在皇帝下首,姿容妍麗的榮貴妃,也讓乳母抱著小皇子陪在一旁。

    以燕王為首的宗室席上,幾位王爺率先起身敬酒,恭祝母后皇太后壽比南山。

    緊接著便是敬王世子、玉風郡主等一干小輩,上前獻了祝壽禮。

    桑雲郡主自然也準備了壽禮與祝壽的話,而這些皆是得過燕王准允的,中規中矩,足表心意卻也不至于于眾人間出風頭。

    同其他小輩一樣,得了太后賞賜的桑雲郡主臉上掛著笑意坐了回去。

    她察覺到,有不少視線皆落在了她的身上——是因為她此番是第一次入京的緣故嗎?還是因為……她隨了母親姣好的樣貌?

    更何況他們密州人的長相,本就比尋常中州人要出色深邃。

    想著這些,女孩子便也半點不懼那些打量的視線。

    緊接著,百官與眾女眷亦起了身相賀。太后今日精神氣色頗佳,一雙笑眼始終彎著,極為可親,殿內一派融洽喜慶。

    御階之下,奏樂聲起,一行舞姬踩在織金軟毯上翩然起舞。

    敬容長公主靠在太后身邊,指著這個指著那個問東問西,不時逗得太后笑起來,慶明帝偶爾看上一眼,亦是笑意寵溺。

    「夫人您看,那個就是常陪我玩的許家姑娘!」

    敬容長公主指了指許明意的方向。

    太后看過去,笑著點頭。

    原來許將軍家中的孫女已是這般年紀,且出落得如此標緻漂亮了。

    察覺到太后的視線,許明意亦不曾迴避,而是儘量神態乖巧地向老人微一點頭。

    太后眼中笑意更濃,也向視線中的女孩子點了點頭。

    緊接著,許明意便留意到,太后將視線收回之際,目光似有若無地往宗室子弟方向下首的位置上停留了一瞬。

    吳恙就坐在那裡——

    許明意不由心思微動。

    下一瞬,卻見原本坐在那裡半垂著眼睛的少年,似無意般舉目朝她的方向看來。

    四目相接之下,少年的視線略略往下,看了一眼她面前的飯菜。

    許明意會意,默默拿起了筷子。

    同一刻,宗室席上的桑雲郡主,此時的視線剛捕捉到那身穿玄青色長袍的少年。

    幾乎只是一眼,她便認出了這正是那日她在城外看到過的那位少年——

    「表姐……」再三猶豫之下,女孩子鼓起勇氣,向身邊的玉風郡主小聲問道:「那位……坐在省昌堂哥下方的公子是哪家的?」

    他們謝家宗室人口尚算簡單,這幾日她也都見過了,可知比她年長的堂哥只敬王世子一個,如此想來,對方定然不會是宗室子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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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對方卻也坐在偏上首的位置,可見身份應當多少有些不同尋常。

    玉風郡主閒閒地看了一眼,拿漫不經心的語氣道:「那個啊,是定南王府的世孫。」

    「定南王府……寧陽吳家嗎?」桑雲郡主有些意外,卻又很快恍然——原來是皇后娘娘的嫡親侄子,那就怪不得了。

    且她記得,先王妃就是吳家女。

    ——那個分明死去多年,卻仍然一直被她父王記在心裡,父王從不讓人踏足的書房中甚至還掛著其畫像的女人。

    但現下,她顧不上去細想這些讓人不高興的事情,一時只是看著坐在那裡的少年人。

    那日遠遠望去,她便覺得此人生得尤為好看,現下這般看著,更覺移不開眼,偏又因其那渾身疏冷清貴的氣質,而使人不敢直視。

    先前城外匆匆一瞥,她只當不會再遇見,沒想到原來對方竟是定南王世孫……

    「別想了,這位吳世孫,已有心上人了。」玉風郡主端著酒杯,語氣幽幽地提醒道。

    桑雲郡主聞言臉色頓時燒紅,立時解釋道:「表姐誤會了——」

    她不過才見對方第二面,能想什麼?

    她原本只當京師女子矯揉含蓄,比不得她們密州姑娘大膽乾脆,可這位表姐,怎開口就是這樣毫無顧忌的言辭?

    玉風郡主不以為然。

    能誤會什麼啊。

    不就是見色起意麼?

    論起這方面的經驗,她縱然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回了,若連這都瞧不出來的話,這些年的面首豈不是白養了嗎?

    桑雲郡主強壓著心中的羞惱與波動,吃了兩口菜。

    然而那少年的身影,似乎總往她視線餘光里闖。

    ……他當真有心上人了嗎?

    想想也是,對方看著顯然是大她幾歲,這般年紀的公子,即便沒有成親,親事應當也不會毫無著落的。

    「是定親了麼?……怎知一定是心上人呢?」她儘量拿不甚在意的語氣問道。

    ——這般家世,親事多半也只是聽從家中安排吧?

    玉風郡主含笑道:「既是心上人,定親不過是遲早之事罷了。」

    那就是還未定親的意思了?

    那表姐是如何知道對方有心上人的?

    「不知表姐口中所說,是哪家的姑娘?」女孩子壓低聲音,好奇地問道。

    他的心上人,會是什麼樣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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