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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一賭

    吳恙卻微微變了臉色,不自在地吃了口茶。

    他總覺得方才許姑娘欣賞他樣貌的目光太過直白不遮掩……

    畢竟他見多了這樣的視線。

    也就是他今日心情好了。

    換作往日被人這般盯著看,他斷不可能再這般好脾氣地坐在這裡。

    見少年神色微繃,許明意立即反省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舉動。

    雖說人人皆愛欣賞美人,但如吳世孫這等性情者,還是註定只能遠觀的。稍有不慎,怕是就得惹得他炸毛,亦或是又要胡思亂想一番。

    就在這時,本該守在茶樓外馬車旁的朱秀上了二樓。

    「姑娘,阿葵方才送過來的,說是占家公子給姑娘的信。」

    朱秀將一封信箋遞去。

    什麼占家公子?

    吳恙微一皺眉。

    送信就送信,還送到他的茶樓里來了,莫非這位占家公子對許明意來說十分緊要?

    以至於連她的丫鬟見到此人的信,都要急著送到她跟前來?

    而有時許姑娘回他的信回的極慢,如此想來,他是沒這個待遇的了……

    許明意立即將信拆開了來看。

    她將信紙展開時,吳恙『不經意』地看了一眼。

    這麼一掃,就掃到了「昭昭」二字。

    對方姓占,顯然是外男。

    怎可在稱呼上這般沒有規矩?

    吳恙由此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占公子沒了絲毫好印象。

    許明意很快將信看完。

    信上所言不多,也確是占雲竹的筆跡無誤。

    其上大致所書——此前之事,是家父之過,吾未能及時察覺。而今日之局,竟皆為昭昭謀劃,實乃令吾意外至極。至此,家中恩怨,可就此勾銷。此後,惟願昭昭珍重己身。

    許明意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果然還是如上一世那般,事情敗露之後,很是順手地將一切過錯都推向自己父親的頭上,而他永遠都是「未能察覺」的那一個。

    一筆勾銷?

    鎮國公府同占潛的帳,大致可以相抵了。

    但他占雲竹的,事後少不得還需要另算一算。

    「讓人繼續好好盯著他。」許明意將信壓在手下,向朱秀吩咐道。

    聽對方信中之意,竟有幾分辭別的意味。

    想走固然可以。

    但得把頭留下。

    這幾日夏晗之事尚無結果,為防節外生枝,加之她心存了一份占雲竹興許還能幫得上忙的心思在,是以一直只是暗下讓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朱秀應下後,立即退了下去。

    吳恙神態微松。

    他不是沒有判斷力的人。

    單由許姑娘的神態便可看得出,這占家公子確是十分重要。

    重要到需要叫人時刻盯著。

    咳,這樣的優待,他不要也罷。

    ……

    日頭漸漸偏西。

    京衙外圍著的百姓卻不減反增。

    因李吉等人遲遲未回,紀棟唯有暫時休堂,回了後院喝水歇息。

    夏晗亦被請去了內堂坐著。

    徐英卻不肯離開公堂,站在那裡,拿單薄卻筆挺的背影面對著身後圍觀的人群,和那些依舊滿懷惡意的指指點點。

    而此時,這些議論聲忽然得以轉移——

    眾人的注意力被一名突然出現的年輕人吸引了去。

    「大人,前衙來了個人,說是關於夏家公子的案子,有重要的證據要呈上!」一名衙役快步進了後院,同紀棟稟道。

    重要的證據?

    行吧,這是又來戲了。

    紀棟思量一刻,擱下了手中啃了一半的燒餅,拿過布巾將嘴擦乾淨,理了理官袍,便往前堂而去。

    但結果卻同他所想截然不同。

    本以為又是夏家替夏晗脫罪的手段,他只要昧著良心陪著演一演便好,可誰知來的卻是一位他還算眼熟的年輕人。

    占潛之子。

    也是許昀早年收下的徒弟,京城頗有幾分名氣的才子——

    「罪人占潛之子占雲竹,有物證要呈於紀大人。」

    一身素白衣袍的年輕男子跪在堂內,微有些蒼白和疲態的臉上此時透出堅定之色:「徐姑娘一案,占某也是在見到這封信之後,才知家父確有參與,幫凶之實無可推諉。但家父受夏家二公子去信威脅,頂下所有罪責確也是實情!」

    說著,將頭重重叩下,凝聲再道:「家父犯下的罪責,理應要承擔後果,但亦不可放任真正的罪魁禍首逍遙法外!占某區區一讀書人,如今又為罪人之子,自知力微言輕,卻也絕不能眼睜睜看著真相被埋沒,受害之人無法討還公道——」

    剛從後面被請回堂中的夏晗聞言臉色微變。

    在衙門裡這近兩個時辰的等待,對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漫長。

    這種無形的煎熬,讓他漸漸失去了平日裡的冷靜與耐心。

    此時看著突然出現,慷慨直言指證於他的文弱青年,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地冷笑出聲。

    他雖是向來只與占潛傳遞消息,與這位占家公子並無太多交集,可若說對方一無所知,他卻是絲毫不信。

    倒是個會做戲的。

    只是對方這般直面與夏家作對,是嫌自己死得太慢麼?

    礙事的瘋子真是越來越多了!

    「什麼?竟是頂罪?」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嘖……若果真如此,這占家公子倒也是個有血性明是非的讀書人啊……」

    「占家公子可是有名的才子,原本今年是要參加秋闈的……可現在家中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好的前程一夕之間全毀了。」

    「倒也真是可惜了……」

    眾人議論間,紀棟已命人呈上了那封書信。

    信上所言,確如占家公子所言,可辨出占潛確是為人頂罪無疑——

    只是……

    「紀大人,本官從未寫過這封信,大人亦可使人查證筆跡。」夏晗冷聲道。

    這話在紀棟意料之中。

    也在占雲竹意料之中。

    單憑一封顯然是由他人代筆的書信,便可指證夏晗——他尚未天真到這般地步。

    但他做不到的事情,另有人可以做得到。

    若是他看錯了局勢,也無甚要緊。

    已經身在絕路,又何懼一賭。

    ……

    金烏西沉,餘暉在天地間暈染開來。

    夏府之內,在假山移去之後的平地下,已被挖出了大堆的泥土。

    此時,一名握著鏟子,滿頭大汗的護院臉色忽然一變。

    他有些緊張地看向一旁指揮的男人,道:「二管家,這……這下面好像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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