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501 「受一位好友所託」

    隨著屍身倒地,其手中的令牌也隨之跌落,很快被涌流而出的猩紅鮮血淹沒。

    看著那顆就在面前不遠處的人頭,麗族王強忍住心中懼意——他並非膽小之人,也早見慣了血光之事,但面前這位老人此時這般過於果決的舉動,卻叫他發自內心感到驚異乃至畏懼。

    「敢問許將軍……貴國究竟是何意?」麗族王身前的官員面上的戒備之色依舊未有減輕分毫,短短一盞茶的工夫,局面幾變,實在叫人不安。

    鎮國公自元召的屍身之上跨過,朝著麗族王幾人拱手道:「軍中出了內奸,現已處置乾淨,叫諸位受驚見笑了。」

    他主張求和,且已同麗族說定休戰之事,對方此時冒出來破壞約定,不是視軍紀於無物,置大慶顏面於不顧的內奸又是什麼?

    況且,麗族王進城簽休戰文書,也絕不可能是毫無防備的,若其在城中出事,麗族絕不可能咽得下這口氣,到時一場大戰勢不可免——

    一句話說完,如今這時局之下,誰敢妨礙他回家見孫女,他就割誰腦袋。

    再者,兩國倘若積下了這等仇怨,那無疑是他大慶理虧,即便日後皇位換了人坐,麗族對大慶的怨恨亦不會有半分減少,東元城的百姓從此之後不可能再有安寧之日。

    所以,元召這狗東西,此番倒是死得其所,一顆狗頭落地,可謂阻止了許多足以延綿東元城數代人的禍事。

    聽得這句話,麗族王幾人心中稍安。

    但見笑二字,是萬萬不存在的……

    受驚倒是真的。

    「諸位落座吧。」鎮國公在上首坐下,抬手示意麗族王幾人。

    遂看向身側年輕小將:「靳熠,取休戰文書——」

    小將應聲是,將早已備妥的文書取出,在鎮國公的示意下,先交由麗族人過目。

    麗族王和幾名官員仔細看罷,拿麗族語低聲交談之後遂點了點頭,由麗族王在兩份休戰書上落下朱紅指印。

    這間隙,元召的屍身已經被斂了下去。

    雙方簽下休戰書後,便開了宴。

    宴前的助興歌舞,叫麗族王很是意外。

    這也不能說是歌舞吧……

    麗族王看著在廳內奏琴拉二胡的兩名身穿市布衣袍的老人,心情頗為複雜。

    且就奏了這麼一曲。

    【領現金紅包】看書即可領現金!關注微信.公眾號【書友大本營】,現金/點幣等你拿!

    一曲過後,兩位老人起身施禮罷,便抱著琴和二胡離去了。

    就這麼走了……

    隨意的程度,讓人不禁想到了出沒於茶館酒肆中,尋客買藝的樂人,在桌前拉完一曲即走——

    麗族王和幾名麗族官員對此心下各有猜測。

    這是因為找不到像樣的樂師歌姬嗎?

    這個可能無疑極小。

    是覺得他們配不上的像樣的歌舞來招待嗎?

    可面前擺著的飯菜卻十分精緻豐盛——

    且這位許將軍舉手投足間俱是痛快坦蕩的英雄氣概,言辭間更無絲毫輕視,哪裡像是會拿這種小事來羞辱他們的人?

    幾名官員交換眼神間,慢慢得到了答案——

    明白了。

    方才那兩位老人皆已是髮鬢斑白,衣袍也很粗糙,想來必然生計堪憂……

    許將軍這是想要以此來告誡他們,兩國交戰殃及百姓,為君為臣者該多替子民思慮,不該徒增無謂之戰。

    這位許將軍,實在用心良苦啊……

    想通了這一點的麗族官員,皆心有感慨,遂捧酒相敬座上的鎮國公,並將酒滿飲。

    鎮國公半點不知麗族官員的想法,沒有歌舞的確是他的安排,沒別的,又唱又跳的實在太鬧騰,且酒後調戲舞姬的事情他也見多了,看了徒增煩心,且耽誤時間——總而言之,怎麼省時間怎麼來吧。

    在鎮國公有心的推動下,流程很快走完了。

    麗族王等人告辭而去,鎮國公將人送出樓館後,剛折返回院中,便驀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將軍……!」

    秦五立即將人扶住。

    靳熠大驚失色,快步上前與秦五一同將自家將軍就近扶去了前院的客房中。

    跟來的阿葵很快過來了。

    看著慌忙替自家將軍施針的阿葵,靳熠這才顧得上向秦五問道:「五叔,將軍這是怎麼了?!」

    今日將軍來遲,他便察覺出異樣了,方才在席間也留意到將軍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好——

    「之前老劉給看過,只說是操勞過度所致……」秦五的聲音有種緊繃著的不安。

    可將軍昨晚卻突然再次陷入昏迷,今早眼見遲遲未能醒轉,他深知將軍對此番休戰之事的看重程度,同阿葵商議之下,唯有想了個法子,讓阿葵施針使將軍強行醒來——

    自踏出營帳那一刻,將軍便一直都在強撐著!

    短短數日,便已是這般兇險的模樣,又豈會只是什麼操勞過度?!

    「老太爺並非是操勞所致……」

    阿葵顫顫著收回施針的手,道:「老太爺……這必然是中毒了!」

    「什麼?!」

    「將軍中毒了?!」

    秦五與靳熠俱是神色大震。

    「中的是什麼毒?可有解法!」秦五幾乎是慌了神,亂鬨鬨的腦子裡只一個想法尚且還算清晰——將軍絕不能出事!若將軍當真出了事,他秦五也不活了!

    阿葵臉色煞白地搖著頭:「現下還不能確定是什麼毒,我從未見過這種奇毒……」

    靳熠一聽此言,立即道:「我這便去營中接劉軍醫過來!」

    秦五下意識地點著頭:「快去……!」

    不,老劉頂個屁用——滾他娘的操勞過度!

    他要讓人把城裡有名的大夫都抓過來!

    秦五這個想法剛在腦海中成形,腳下就已經有了動作,立時大步走了出去。

    「秦副將,館外有人前來求見將軍。」

    秦五剛踏出客房不遠,就有士兵迎上前說道。

    「將軍沒工夫見人!」秦五心亂如麻,沒半點心思去理會這等瑣事。

    見他周身氣勢駭人,士兵也不敢再多言。

    秦五快步出了樓館大門,一步跨過三層石階,口中催著:「牽馬來!」

    「秦五!」

    一道喊聲傳來,秦五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視線中,被幾名士兵攔在館外的中年男人髮髻微散亂,鬍鬚遮住了半張臉,身上的袍子髒兮兮的,腳上的布鞋有一隻還是破著洞的——

    秦五登時皺眉。

    哪裡來的叫花子?

    且這眼神帶著驚喜狂熱,還知道他的名字,莫非是他的崇拜者?

    不對——

    這叫花子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

    秦五定睛看了片刻,赫然瞪大眼睛,伸手指向對方:「裘……裘神醫!」

    他總不能是求醫心切出現幻覺了吧!

    「是我!」對方趕忙沖他招手。

    秦五已經大步走了過去,面上的激動半點不比裘神醫少,他走上前去二話不說,拉著人就往館內走去:「還請神醫隨我來!」

    「許將軍可在此處?」幾乎是被拖著大步往前走的裘神醫覺得秦五實在熱情過甚。

    「在下正是要帶神醫去見將軍——」路上偶有士兵經過,秦五未有立即明言。

    裘神醫聽得腦中轟隆一聲——他這就要見到許將軍了嗎?!

    「現下這般模樣去見將軍實在太過失禮,還請容我先去更衣洗漱一番。」

    若有條件,沐浴焚香也不能少,頭一次見許將軍,基本的誠意可不能少——這不僅是尊重許將軍,也是尊重自己內心的信仰。

    然而秦五抓著他手臂的動作卻未松,只聲音低了許多,急聲道:「我家將軍方才吐血昏迷,現下情形危急,實在耽擱不得。」

    什麼?

    裘神醫面上神色一凝,眼底掀起波瀾。

    許將軍……竟當真出事了?!

    這種時候,秦五還拖著他幹什麼!

    裘神醫也不知哪裡迸發出的力氣,竟猛地將被秦五攥著的手臂抽了出來,提腿就往前跑:「快帶路!」

    二人很快來到客房內,裘神醫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鎮國公。

    今日他也總算是見到活的許將軍了—

    但對方現下這模樣……

    裘神醫上前把看了脈象,心中便頓覺一沉:「這是身中劇毒之象……」

    說話間,已將阿葵所施銀針飛快地挪動了幾根,針施得的頗算不錯了,但或是少了些膽量,因而缺了些變通。

    阿葵在一旁看得心中頗為震動——不知這位老伯是何方神聖?

    「裘神醫是否能解得了我家將軍所中之毒?」秦五在一旁問道。

    「現下還說不好。」裘神醫先是問道:「你們可知許將軍中的是什麼毒?亦或是可知是如何中的毒?

    凡是病痛之事都講求對症下藥,解毒也不例外。

    簡單常見的毒,譬如砒霜蛇毒之類,憑中毒之人的症狀便可分辨得出來,但有些經擅毒之人配製出的毒藥,若想解毒,便必須要先摸清其毒性,否則無從下手。

    秦五搖了頭:「現下還不清楚……」

    他甚至不知將軍是何時中了毒!

    而若想查清將軍所中之毒,那便必須要揪出下毒的人……

    「我定會儘快將此事查明!」秦五朝裘神醫重重抱拳:「在此之前,還望神醫能夠盡力相助!」

    「這是自然。」裘神醫道:「此番我本就是受許姑娘和吳世孫所託前來,斷無不盡心的道理——現下我暫且設法將許將軍體內的毒性先壓制一二,但許將軍身中此毒已非一兩日,要想完全壓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故而也拖延不了太久。」

    聽懂了此事的緊迫程度,秦五鄭重點頭:「我這便回營著手去查此事,將軍這裡,就先交給神醫了。」

    「放心。」裘神醫正色應下。

    秦五沒有片刻耽擱,安排好了留下的人手之後,便立即去了。

    他騎馬出城,帶著人一路直奔軍營的方向。

    他一定要揪出毒害將軍的王八羔子!

    但……他要怎麼查?

    秦五在營帳前翻身下馬,縱然心急如焚,卻一時根本拿不定主意。

    他不是個多麼有頭腦的人,一貫最擅長的便是聽命行事,且還得是明明白白的吩咐,根本看不懂眼色暗示的那一種——而現下將軍不省人事等著他來救,雲六又不在,他要找誰商量對策?

    直接大張旗鼓地去查嗎?

    他倒是想這麼幹,但問題是將軍有過交待,不可將將軍如今身體有恙的消息泄露出去,更不必提是身中劇毒危在旦夕這等足以激起千層浪的變故……

    而即便他可以為了將軍的安危而不顧將軍的交待,事後再同將軍領罰,可此事是大張旗鼓就能查得清的嗎?

    會不會反倒打草驚蛇,讓對方有所防備?

    想著這些,秦五心中急躁至極,根本不知要如何做才好之際,忽然想到了姚淨。

    雖然姚先生最大的本領是卜算,但是個人都比他有腦子就對了!

    「去請姚先生過來——」秦五急聲交待身邊士兵,卻又立即改口:「不必了,我去找他!」

    姚先生腿短走得慢太耽誤時間。

    秦五大步朝姚淨的營帳走去,卻忽然聽得身後有士兵的聲音傳來:「秦副將!」

    「又有何事!」

    那士兵被他這聲吼給震住了,頗為緊張地道:「啟稟秦副將……營外來了個身份不明之人,說是受將軍一位好友所託,有事前來求見將軍。」

    秦五聽得皺眉:「沒說明身份?」

    想跟他家將軍攀交情的人多了去了,若是無關緊要者,他此時可騰不出半點工夫去應付這些。

    「不曾明言。」士兵說著,雙手奉上一物:「但給了這個,說是將軍見了此物便明白了。」

    跟誰在這兒故弄玄虛呢?

    秦五不耐煩地將那東西接過,打量之下卻不禁微微變了臉色。

    這隻手串……

    他好像有些印象……

    『受將軍一位好友所託』……

    難道是……燕王的人?

    可據他所知,這些年來將軍與燕王明里暗裡都不曾有過往來,燕王這個時候派人過來……

    秦五顧不上去仔細琢磨太多,當即道:「我先去姚先生處,你請來人去我帳中等候——」

    現下對他而言,任何蹊蹺的事任何值得留意的人在將軍的安危之前,都要往後排。

    士兵應下,照辦去了。

    秦五從姚淨處折返,已是大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秦副將,先前前來求見將軍之人,尚在帳內候著。」守在帳外的士兵提醒道。

    秦五點頭,打起帳簾走了進去。

    此時已值昏暮,帳內還未點燈,帳中等著的人站在那裡,高大筆挺的背影被罩在藏青披風之下。

    「敢問閣下何人?」

    秦五這句試探的話還未完全落音,就見對方轉過了身來。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501 「受一位好友所託」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