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 那個名字
「有用還是沒用,日後才能知道。」皇后看著他,讚許地道:「謹慎些是好事,有些事寧可一時辦不成,多等些時日,也不能去冒險。」
「是,奴記下了。」
皇后看著面前不過也只是半大孩子的小晨子:「這些時日多虧了你,你幫了本宮許多。」
「娘娘折煞奴了。」小晨子眼神誠摯:「奴的性命當初是娘娘救下的,能替娘娘辦些事,是奴的榮幸。」
他五歲便進了宮,七歲那年險些丟了性命,幸得皇后娘娘相救。
這些年來,他儘量做好一切事情,卻又不敢太出風頭,在刻意的謀算之下,總算有了進養心殿做事,報答娘娘的機會。
皇后看著面前不過也只是半大孩子的小內監,突然有些好奇地問道:「小晨子,你知道本宮要做的是什麼事嗎?」
在這皇宮之內,並非沒有她吳家安插多年的眼線,而小晨子進養心殿之初,她的本意只是當個尋常眼線來用,但這個孩子卻比她想像中要用心太多。
「奴不清楚……」小晨子搖了搖頭,眼睛卻亮亮的:「但奴知道,娘娘要做的事情,一定是極了不起的事情!」
了不起的事情?
皇后一怔之後,忍不住露出笑意。
她可從來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啊。
身為能力微渺之人,且盡力而為吧。
「時辰不早了,回去吧,莫要叫人起疑。」皇后再次交待道:「記著本宮的話,凡事自保為上。」
「是,娘娘放心。」
小晨子躬身行禮罷,輕車熟路地離開了此處。
皇后在園中緩緩走著,心底不住地思索著小晨子的那些話。
……
三日之後,東宮裡傳出消息——太子昨夜起了高熱。
身為六宮之主,皇后聽聞此事之後,自是去了東宮看望。
「我有些話想要單獨對母后說。」太子對守在床榻邊的內監講道:「你們去外面守著。」
內監應下退了出去。
「可覺得好些了?」皇后先是問道。
「服了藥之後,兒臣已覺得好多了。」太子面容虛弱,語氣卻似乎很輕鬆,起熱而已,這對他來說向來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症狀。
皇后卻覺得需要多問兩句:「好端端的怎會起熱?這些時日的調養之下,不是已有好轉之象?」
自從用了許姑娘幾經調整的方子之後,不說痊癒這等不切實際的話,至少看來的確沒有繼續轉惡的跡象了。
「可能是因為昨夜有些著了涼……」太子眼神閃躲了一下,很快轉移了話題:「兒臣有一事,想要告訴娘娘。」
「是何事?」皇后有些無奈地看著面前臉色泛黃的孩子,這孩子該不會為了能有理由見到她,而刻意叫自己著了涼吧?
「娘娘可聽說過早年太醫院裡,曾有一位名喚喬必應的太醫嗎?」太子低聲問道。
喬必應?
皇后想了想,微一搖頭:「似乎沒什麼印象……」
但又好像在哪裡見到過這個名字……
皇后來不及深想,便聽太子接著說道:「據聞這位太醫生前醫術十分了得,十八年前過世的時候不過才三十歲,倒是十分可惜。」
十八年前?
皇后聽到這四個字便覺得心中一緊。
十八年前的一日,她的阿姐從這世間永遠地消失了。
「為何……突然說起此人?」皇后看著太子問道。
「前幾日父皇病下,兒臣曾去過養心殿看望,兒臣離去時,父皇正值頭痛症加劇之際,昏昏沉沉間,交待李吉去請人前來切脈,那時兒臣隱約聽著了一個喬姓的人名……」
太子將經過說明:「兒臣當時想著,太醫署中似乎沒有姓喬的太醫,因心中好奇,回頭便悄悄打聽了一二,結果便打聽出了這位早已不在人世的喬太醫……且聽了這位喬太醫的全名之後,兒臣越是回想越覺得當時父皇所言,應當就是這個名字。」
皇后聽得頗為意外。
總不能是皇帝命不久矣,開始能看到鬼魂了?
這個想像固然是十分美好的,但鑑於皇帝看起來還撐得住,目下也只能想上一想。
可皇帝為何會提起一個不在人世的人?
且若只是一兩年前尚在,一時頭腦昏沉說錯了名字還說得通,但十八年前……
隔了這麼久的時間,皇帝還能記得區區一個太醫的名字,甚至這本身便已經透著異樣了。
不對——
皇后的眼神有著一瞬的變幻。
照此說來,皇帝那日實則是開口讓李吉請了人來診看的?
可小晨子分明說,之後未有任何太醫前來!
想到小晨子口中那口古怪的箱子,皇后不禁覺得這其中似乎有著什麼關連在……
「殿下為何要同本宮特意說起此事?」皇后暫且按下思緒,向太子問道。
「兒臣就是覺得有些古怪……」太子並不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有些靦腆地笑了笑:「兒臣愚鈍,看待事情時往往是糊裡糊塗的……相同之事,兒臣想不通的,到了如娘娘這樣的聰明人耳中,或許就能想出些有用的東西來也說不定。」
尤其是上次借了娘娘之手,向鎮國公府傳信之後,他愈發覺得這深宮之中娘娘是唯一可信之人了。
更重要的是……
他覺得自己活不長了。
說不定哪日就要突然走了。
因此,愈發不想讓任何有可能有用的事情悶在心裡,萬一到時來不及說,豈不太拖後腿嗎?
隱隱察覺到男孩子的心思,對上那雙澄澈的眼睛,皇后心中微揪。
這麼好的孩子,卻偏偏……
「兒臣雖然懂得不多,但也看得出來,父皇做錯了許多事……」太子神色慚愧,低聲說道:「若我能做些什麼,可以阻止父皇繼續錯下去,還請娘娘一定開口,我……也想讓父皇儘早回頭。」
儘早回頭……
皇后在心底嘆了口氣。
這頭回是回不了了,只能擰斷或者割掉了。
但這等殘忍的話自是不宜同孩子說。
至於他口中所說的「若能做些什麼」,皇后輕聲道:「現下殿下唯一要做的,便是養好自己的身體。」
要她利用這樣一個孩子來成事,她是做不到的。
況且她自己都是菜雞一個,再拉上一個病弱的孩子下水,對雙方都不太好。
為防宮人們起疑心,二人未再久談。
直到離開東宮之後,皇后才又思索起了那個名字。
喬必應……
喬必應……
片刻後,她若有所思的眼底突然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