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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下腰遞出手將左雲裳從地上拉起來,低聲道:「你這是做什麼?」
那人立在窗邊,月光灑在素白的寢袍上,長發披散在肩頭腰後。面容在月光中朦朧不清,遞到眼前的手掌修長完美的像是匠人精心雕琢的玉器。
左雲裳仰頭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鬆了口氣,她抓住他的手掌。
左雲裳手很冰,指心上還不知從哪裡蹭得全是灰。
葉裕衣用手掌裹著她的手,她倒也顧不上往外抽,只是急忙道:「門外有人!」
神色難得一見的正經又鄭重,仿佛生怕他不信似的,又強調了一遍,「真的有人!我聽見了!你待在這裡別動,我喊一聲,先把懷夢武安叫起來。這事情耽擱不得。」
話一說完,她就長大了嘴便要喊。
葉裕衣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露出手掌的一雙眼瞪得圓瞭望著他,像是炸毛的貓,充滿了迷惑不解和緊張。
他揉了揉她的發頂,像是安撫一個孩子。
「噓——不要喊。」
眼前的人眉眼含笑,低柔的嗓音仿若響起在她的耳邊。
左雲裳急得快要咬人了。
這人怎麼都現在還能不緊不慢的,火已經燒到眉毛了,這是能耽誤的事情嗎?
笑笑笑笑,還有心情笑,平日也不見他多愛笑啊。
她掙扎著想從他手掌中掙脫出來,少年將胳膊環過她的腰身,將她按進了懷裡。
「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
門被推開了,殿中吹進一股帶著潮味的風。
左雲裳頭皮一緊,這下好了,人都進來了。
她讓葉裕衣按的動彈不得,又不敢太用力的掙扎,生怕發出什麼聲響吸引到刺客的注意。只得暗暗咬牙,這死孩子現在是越來越讓人摸不著頭腦了,難道不挨一刀是不舒服嗎?
她垂頭喪氣的用額頭頂了一下葉裕衣的胸口,趴在他身上不動了,像是已經放棄垂死掙扎。
『咚——』
『哎呦!』
有重物砸地的聲音,驚慌失措的咒罵聲,接著就是手忙腳亂的一陣腳步聲。
從地上爬起來的小太監氣急敗壞的咒罵道:「這他媽的是什麼鬼東西?一大灘踩著真夠噁心的。摔死人了!」
旁邊的人慌忙阻止他,「小聲點,小聲點。吵醒了太子怎麼辦?」
另一個小太監嗤笑一聲,「吵醒太子?他都躺了多少天,要能醒早醒了。一個病鬼有什麼好怕的。這個寢殿這麼大,只要我們不搞出大動靜,正門外根本聽不見什麼,況且這個點他們那些守著的人肯定也困得不行。」
「對啊,就是咱們刺他兩刀他肯定也醒不過來。不過咱們做的不能太明顯,用布捂死他別讓旁人看出來就行了。一個病鬼什麼時候咽氣都不奇怪。」
小十二的眼睛粘在了一旁擺著的玉樹上收不回眼睛,白玉雕琢的擺件縱使是在漆黑一片的環境裡也十分引人注目,仿若瑩瑩生光。
光是看著都知道一定是價值連城的珍稀寶物。
他咽了咽口水,蠢蠢欲動的想去將這寶物據為己有,即使不能全部搬走,哪怕能掰下來一小塊帶走也是一輩子都面上有光啊。
「動作快點。別磨磨唧唧的。」
魏涕口中說著,人已經衝上前抓住了太子的床幔一掀,沒掀開。
讓幾個人看著,魏涕有些惱怒,他更用力的一扯……還是沒扯開。
盯著這些格外頑固的床幔,他皺緊了眉頭,心中有些不妙的預感。
左雲裳聽著那些人的竊竊私語,無意識的抓緊了葉裕衣的衣服。
屏風後小小的空間裡,兩人距離離得很近,近的可以聽清彼此的呼吸聲。
手掌下少女纖細的腰身在微微顫抖,她身體的每一寸繃緊了,葉裕衣的心軟下去了一個角。
他摸了摸她的頭頂,像是在無聲的安撫一隻瑟瑟發抖的小動物。
這樣的輕撫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胸口處傳來濕熱的觸感。
小姑娘肩頭顫抖,卻將所有的聲音都咽進了喉嚨里。
她恨自己的愚蠢和無用,她明明已經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現在卻仍沒能改變什麼。
她還是沒能保護好他。
自從她將他救出沙漠後,便一直在膽怯的後退。
她自欺欺人的把所有東西都推開,告訴自己只要她沒有入東宮,太子沒有她的拖累就一定能平平安安。
可即使沒有她,這東宮也一樣的危險。
從沙漠中找到葉裕衣全靠她的幸運,救出大齊最尊貴的太子更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她不必面對任何危險,不用做出什麼犧牲和抉擇。
上一世那些事情那些人將她的膽子都嚇破了,她不敢進東宮,她不敢去真正追究上一世把她傷的最深的,將她推入萬劫不復境地的罪魁禍首。
魏淑柔只不過是所有傷害過她的人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馬前卒。
晗王,貴妃,太后,靈國公,她們每一個對她所作過的都比魏淑柔更過分。
上一世的她肆意張狂,勇敢得無所畏懼,想要得到什麼就算被天下人唾罵也不擇手段要去得到。
欺辱她的人,無論是誰,她都會去報復。
那時她的世界中從沒有怕這個字,可如今呢?
明明說好了要守護這個人,她要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