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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打得是什麼主意,自然一眼便知。
雖然陛下已經位太子賜婚,但那太子儲妃既非京城人氏,從前又沒有過什麼名氣。誰也不願意讓一個岌岌無名的鄉野女子占據這樣的高位。
昔日寧家六娘幾乎是坐定了東宮,寧家勢大,京中沒有敢與她爭鋒的人。
但如今寧家六娘這個最強勁的對手都倒下了,京中的貴女們也不禁開始心思活泛起來。
太監聲音又尖又利,『皇后娘娘到——』
殿中立時安靜了下來,各自垂首向門口的方向行禮。
宮中諸妃緊隨皇后進入大殿在上位坐下。
皇后免了眾人的禮,坐下與各家夫人寒暄,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樂師撥弄琴弦,琴聲如水般流淌開。
堂上的位置差不多已經坐滿了。
太樂令躬身向英宗請示道:「陛下,咱們這就開宴?」
英宗看了看下首空著的兩個的位置,抬眼又看向門口,擺了擺手,「不急。」
周圍的臣子都一直在暗暗注意著英宗的一舉一動,見此情形心中便有了底,看來今日太子會來。
一時不少人都忍不住偷偷看幾眼門口的方向,看得望眼欲穿。
天色漸晚,夕陽眨眼即逝,天幕鋪上大片的墨藍,邊緣深淺不一的紅燦爛得好似要用盡最後一點光。
太監尖利的『太子,太子儲妃到——』
兩人身披霞光姍姍來遲。
幾乎能模糊一切顏色的昏黃光暈之中,她的皮膚透出玉一般的質感,霞光未能遮掩她的光芒,反倒成為了她的裝飾,妝點得她更加艷麗動人。
少女水紅的長裙拖出很長的裙擺,像是鳥的尾羽,衣角袖間墜著細細的黃金墜子,隨著她的步伐晃出迷人的光暈。
素來不近女色從不對女子多看一眼的太子殿下微微側身扶著她的腰身,側頭看向她的目光更是不可思議的溫柔,一步一步緊跟著她的步伐,生怕她腳下不穩。
這一場重病沒有在太子身上留下太多痕跡,他仍是京中貴女記憶中那般風姿不改,只是更添一分溫柔。
那一刻,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這一對佳人身上。
不少貴女看得紅了眼,咬緊了牙。
左廷的目光落在少年扶在幼妹腰上的手,一時神色複雜,誰都能看出太子對她的在意。
設想中出身鄉野的太子妃迎著所有人的目光與打量卻並沒有露出任何一點怯懦,她與所有人的假想都完全不一樣。
當她出現的那一刻,光芒便仿佛凝聚在她一人身上,在場精心打扮的美人們都黯然失色。
國色天香,不過如此。
左雲裳目不斜視地走入殿中,向著上首地英宗與皇后盈盈一禮。
英宗走下來扶起左雲裳與葉裕衣,面上露出笑容,「免禮,免禮,快起來。」
他扶起葉裕衣,摸了摸葉裕衣的肩膀,上上下下將人仔細看了一遍,父子二人也是久未相見。
葉裕衣與英宗對視,少年俊秀,眉眼與他年輕時愈發相像,一身筋骨卻已經儼然是個能承擔起責任的男人了。
英宗一把抱住了自己這個最為看重的長子,心潮起伏。
從他登基起就處處為太后與寧氏一族鉗制,為了前朝大局,他卻只能處處忍耐裝聾作啞,這一裝就裝了數十年。
太后盯著他就如人盯著籠中的鳥,前朝後宮他身邊遍布太后的眼線,不可有一刻隨意。
這些話,他無處可講。
雖然他從未對葉裕衣講過這些,但他的兒子,他這個最為出色沉穩的兒子全都知道。
他所想的,他所憂的,也正是他所憂愁的。
今時今日禁錮了他數十年的寧氏一族終於被拔除,這其中葉裕衣功不可沒。
他精心培育的幼苗已經生得與他一般高,甚至長得比他還要更出色。
生子如此,他此生還有什麼可憂愁的呢?
他重重的抱著葉裕衣的肩膀,開懷大笑道:「玉郎如今看來果真是身體大好了。朕的玉郎身體終於好了。這一下朕總算能放下心。」
周圍的臣子們連忙齊聲恭賀起英宗與葉裕衣,吉利話不要錢的往外撒。
不少人心中又有了計較,看來陛下仍然如同往昔一般愛護看重太子,明日朝堂之上又要有一番變化了。
皇后也笑著起身說道:「這些日子云娘衣不解帶地照顧著玉郎,他能這麼快恢復健康,雲娘也功不可沒。今日本宮就替雲娘向陛下討個賞如何?」
葉裕衣抬頭與皇后對視一眼,皇后對他眨了眨眼。
後宮中的消息,皇后知道得比英宗還要更多更清楚一些,她清楚從一開始左雲裳就是葉裕衣重病之中仍念念不忘放在心上的姑娘。
更清楚在太子因『重病』被所有女人避之不及時,左雲裳仍一心侍疾,日日陪在他的身邊。
她兒子所喜愛的,她自然也喜愛。
即便一開始她對左雲裳的出身也有所不滿——她的玉郎聰明毓秀,只有京中最好的貴女可堪相配。
但玉郎這病了一次,不止是向她表明了對這左姑娘的情意,更讓她看清了京中貴女們的秉性。
看了這麼一遭,皇后也算是看開了。
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倒也算是佳偶天成,她何苦再多事呢?
玉郎所愛,便是她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