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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這才放下心,懷夢將手背在身後擦了擦手心的汗,小心的回答道:「今日的藥已經喝過了,御醫,御醫倒是還沒來看過。」
左雲裳熟門熟路的在葉裕衣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葉裕衣的臉頰,沒摸到太涼也沒摸到太熱這才稍稍放下心。
武安在一旁將話題岔開,「左小姐這是剛從岫玉宮回來?不知貴妃與您說了些什麼?」
他是真沒想到左雲裳會這麼快回來,看著人也好像一切如常沒有什麼委屈難過情形低落的樣子。
左雲裳知道武安在擔心什麼,他在擔心她會在貴妃那裡受委屈,或者與貴妃起了衝突。
「沒有什麼要緊的話,只是閒聊了兩句。貴妃娘娘人很親切和善呢。」
「親切和善?」懷夢面色古怪的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什麼時候竟能跟貴妃扯上關係。
左雲裳一本正經道:「沒錯,特別親切和善。娘娘先教了我一個『女子沒名沒份委身於人,自奔為妾是為下賤』的道理,後又特意賜給我了一面鏡子。受此厚贈,我當真是受寵若驚的很,想來貴妃娘娘定然是十分喜愛我。」
葉裕衣雖已經有過預想左雲裳在貴妃那裡可能會受些委屈,但此時親耳聽到這樣的話還是一時憤怒難忍。
沒名沒份?他倒是想給名分,這人都不想要。
人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左雲裳入了東宮是他請來的客人,寧氏仗著寧家的勢肆意妄為實在是半點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當真是以為他已經死了嗎?
她說這話時,跟著左雲裳一路過來的小宮女想到貴妃方才難看的臉色憋不住笑出了聲。
懷夢武安卻面色沉重下來,沒名沒份委身於人這可不是什麼好聽話。
武安瞪了一眼笑出聲的小宮女,跟靈玉對視了一眼,心中想著等會兒一定要去跟靈玉問個清楚今日究竟貴妃說了些什麼。不然根本沒法子跟殿下交代。
懷夢只當左雲裳受了辱此時是強撐無事,他小心的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人,低聲寬慰左雲裳,「左小姐是太子殿下請來的貴客,並非什麼沒名沒份自甘下賤的人。此言不必往心中去。」
左雲裳隨意應了兩句,「你們放心吧。我守在這裡就行了。殿下若是醒了,我會叫你們的。放心好了,我又不會吃了太子殿下,不必這樣看我。」
懷夢和武安都退了出去,殿中又只剩下二人獨處。
關上殿門,武安跟在靈玉身邊小聲問道:「今日貴妃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一字一句的你全都告訴我。」
靈玉看了一眼二人這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失笑道:「你們太小看了這位左小姐,她可不是一般人。萬玥一大早帶人堵在雍雲殿前」
懷夢聽到此話便有了計較,打斷了靈玉說道:「這萬玥一貫狗仗人勢猖狂的很,宮中低位的娘娘都不被她放在眼裡。左小姐可是讓她欺負了?」
靈玉搖了搖頭,「哪裡的話。」
一旁便有兩個宮女像模像樣的將萬玥跟左雲裳的口角學了一遍。
靈玉適時做了個總結,「左小姐在萬玥那裡沒有吃半點虧,倒是說萬玥吃了虧還差不多。」
武安愁眉不展,「即便如此,入了岫玉宮,貴妃娘娘怕是更饒不得左小姐了。聽左小姐說貴妃娘娘說什麼,『女子沒名沒份委身於人,自奔為妾是為下賤』。這也太過分了。」
況且殿中那位可真真的聽著呢。
靈玉嘆了口氣,「不,前面這話是貴妃說的沒錯,後面這句,是左小姐自己總結的。」
小宮女依樣又將左雲裳與貴妃學了一遍。
懷夢低聲道:「那鏡子又是怎麼回事?」
貴妃聽了左雲裳的恭維並不開心,偏偏左雲裳此話聽著倒字字都是好話讓她發作不得。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左雲裳一眼,「你倒是會說話,我只聽說西山的猴子尖嘴猴腮慣會學人,沒想到左小姐也有這份技藝。」
左雲裳垂首謙虛道:「娘娘謬讚了,都是娘娘教導的好。」
這人聽了此話沒有半分羞愧惱火畏懼的神色,反倒垂著頭一副恭順樣子,口中語調熱情又諂媚,聽在貴妃耳朵里卻又嘗出了另一種味道。
她說這人是猴子,這人竟說是她教的好。
句句都在誇她,但這人說的話總讓她覺得比被罵了還要噁心人。
寧貴妃一把將手中的乾果拍回了盤子裡,氣惱的揚聲道:「來人,賞左小姐一面鏡子,讓她照照自己的樣子。別一入了東宮就連自己姓甚名誰是個什麼東西都忘了。」
這下話說的夠難聽了吧?
就算是個泥人也該有三分火氣,只要這小蹄子敢抬頭看她一眼,再罵她兩句。
衝撞貴妃這個罪名按下去,她要讓這個小蹄子好好嘗嘗她的厲害。
左雲裳有些扭捏道:「臣女怎能奪了娘娘的愛物,娘娘如此體恤臣女,實在是讓臣女感激涕零。但臣女覺得此物還是更適合娘娘些。」
不就是陰陽怪氣惹人生氣嗎?
重來一次二十出頭的左雲裳惹人生氣的本事定然是比上一世十三四歲的左雲裳更爐火純青。
宮女聽話的送上一面寶鏡,左雲裳口中說著這鏡子更適合寧貴妃些,卻低頭攬鏡照了照自己的模樣。
這身宮裝裁剪和料子都是上佳,額間的金箔花鈿也很是稱她,不錯,當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