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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眾人都心知肚明,也就只有這初生的牛犢敢於將它問出口,陰平王氣定神閒、一雙下三白的眼睛微微耷拉著,說:「太后已至,陛下不必憂慮。」
已至?
群臣面面相覷,在明堂內看了一圈也沒瞧見那位娘娘半分影子,忐忑間又見陰平王躬身向殿側的才人董氏一拜,高聲道:「事天莫先於嚴父,事地莫盛於尊親,陛下順承天命以登大位,宜當敬奉生母以彰懿鑠——臣請奏,奉玉冊金寶,上尊號曰皇太后。」
這……
這是明目張胆要奉才人董氏為太后!
譁然方起,又見范相也同樣跨出一步下拜,緊接著朝中洛陽一派的官員紛紛效仿,就像提前說好的一樣默契;中立派的大臣個個驚疑不定,茫然四顧不知該不該跟著跪。
「笑話!」
新君卻是一聲斷喝,天子之怒宛若實質,只可惜因年幼而少了幾分震懾的力道。
「朕的母后只有一位,便是先帝皇后宋氏!何況此乃朕的家事,陰平王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
「是家事更是國事!」
陰平王卻絲毫不懼、氣勢強壓天子,冷沉的聲音在雄闊的明堂盤旋不休。
「先帝以仁孝治天下,陛下又怎可罔顧人倫棄生母於白鷺台?天家顏面何在!國家體統何在!」
聲色俱厲義正詞嚴,字字都是戳心的刀子,年幼的新君臉色慘白,驚怒之下甚至原地退了一步,恰似為猛獸所驚的良禽,弱勢之態暴露無遺。
或許……天家已經……
眾臣隱秘的心思剛動到一半,明堂厚重的大門卻忽而徐徐打開,一道清冷的聲音與殿閣外蒼茫的飛雪聲一同響起:「陰平王既屢屢言及先帝,何以又罔顧遺詔辱沒皇室?一介臣僚卻在明堂之上質問天子,這便是親王的為臣之道麼?」
聲息淺淡似花上雪,卻無人敢視她的話為過耳風,眾人不需回頭便知來者是誰,畢竟天子的眼睛已然重新亮起,而陰平王等人的臉色則陡然沉下。
世人皆知金陵宋氏門庭高貴,卻鮮有人盛傳宋氏女的美貌,蓋因其教養風儀遠勝於姿容、便使過譽紅顏落了下乘;實則她的美麗確然值得詩家動筆,膚為雪色,唇若花染,一雙清冷的眼睛顯得孤高無爭,恰似枝上寒英雪中艷魄,美得令人心驚。
此刻她一步步走上明堂,一身端莊肅穆的素色華服,昭昭威儀令滿堂重臣甘心俯首,大殿之外則仍可聞干戈之聲,乃是北衙六軍的婁蔚將軍刀兵加身與衛麟世子對峙,金陵一派的重臣紛紛緊隨皇后步入殿閣,雖形容狼狽卻個個大義凜然。
「陰平王,你放肆——」
怒喝者是皇后叔父宋泊,堂堂正三品工部尚書卻被連日來的軟丨禁折磨得衣冠不整。
「古往今來,焉有一朝敢置皇后於冷宮!天子嫡母當為太后!爾等逆先帝遺命轉奉才人董氏,分明是包藏禍心意圖謀逆!」
這話委實說得太重太狠,明堂之上眾臣的心皆是狠狠一跳,卻是不知這最後一層窗戶紙捅破後場面該如何收拾。
「謀逆?」
果然陰平王一聲長笑,臉色已沉到不能再沉。
「本王乃皇室宗親,更曾在鳳翔阻鍾曷於長安以西,赤膽忠心天下誰人不知?宋大人如此信口雌黃含血噴人,莫不是做賊心虛還想倒打一耙!」
倒打一耙?
「荒謬!」宋泊怒髮衝冠,「我等受恩於先帝,今奉新君登基、護皇室體統,何錯之有?又有什麼值得心虛?——倒是你們,先帝剛剛駕崩便急不可耐妄圖折辱皇后,不是亂臣賊子又是什麼!」
陰平王還未說話,他一旁的范相卻當先冷笑一聲,道:「宋大人身為工部尚書,未料這給人羅織罪名的本事卻比刑部還要厲害幾分——亂臣賊子?究竟是我等欲折辱皇后,還是爾等欲借外戚之便逼迫朝廷南遷圖謀私利!宋泊,你捫心自問!」
咄咄逼人。
此言一出,不單宋泊一人勃然大怒,跟在他身後的那一幫金陵派的大臣也是群情激昂,其中一人怒道:「范大人莫非忘了先帝遺詔!明令新君繼位後軍國事權兼取皇太后處分,南下遷都不得有誤!你我臣子豈可逆先帝之旨!」
第5章
「那是先帝受了奸佞蒙蔽!」
范玉成雙眼狠狠眯起,字字凌厲如刀。
「長安已失,東都焉能再丟?自古王氣皆在中原,若倉皇南渡則民心必然離散,那才當真是亡國之兆!」
「亡國」二字振聾發聵,不單令下首百官心膽俱碎,更令那御階之上年幼的新君面色煞白——他不過只是一個區區十三歲的稚子,剛剛才從父皇手中接過這風雨飄搖的破碎江山,怎能立刻就成了亡國之君?
……那是要貽笑萬世的。
金陵一派的官員都瞧出了天子的動搖,心知此時若穩不住局面等待他們的便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宋泊遂將心一橫,又踏前一步厲聲質問:「那敢問范相可有退敵妙計?如今宗室離心,衛錚盤踞鳳翔府虎視眈眈,鍾曷更夥同吳懷民從隴右一路打到了隰州!邊境一線都不安穩,吐蕃突厥蠢蠢欲動——若洛陽被破又當如何?你們將天子安危置於何地!」
「有仗就打!」
陰平王瓮聲放出豪言。
「敵寇不過賊子,焉能毀我大周三百年基業!我看爾等是被嚇破了膽,這才一心要鼠竄回金陵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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