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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暫想不透徹,當時也就未把話說深,隨口應兩句後便轉而問起兩位貴客預備何時歸於潁川,姜氏便稱自己有意待天回暖些再乘船北去,更轉頭對宋疏妍笑道:「金陵自古風流無限,我與貽之便住在青溪北岸,疏妍倘若得閒,還要多來陪我去坊間轉轉才好。」
第48章
宋氏名門望族講究禮儀, 自不會令遠來下顧的貴客另居別府,當日宋澹和萬氏便對新侯和先國公夫人懇切相留、請他們在宋府小住幾日,姜氏見此盛情難卻、又不願大張旗鼓鬧得滿金陵城的人都曉得潁川方氏來了, 遂終點頭應下。
堂上一見過後眾人各自散去,方獻亭則同宋澹一起入了書房、想是另有要事要談;宋疏妍回了自己的院子, 遲了好幾步才回過味來, 暗道方氏此來金陵應當還是為了長安城裡那位新君——如今朝野上下皆有其弒父奪位的流言,宋氏身為江南名門之首在士林間確有一呼百應之能,也許他來是為了籠絡江南一系?勸父親擺明立場為新君正名?
她想得出神,好半晌都在坐床上一動不動, 一直跟在她身側的墜兒卻耐不住性子、打從進門起便一直在屋裡亢奮地走來走去, 好容易等到出去做活的崔媽媽回來, 連忙緊緊拉住她的手說潁川侯和他母親姜氏來了,對她家小姐那是千般萬般好、說不準還要提親呢!
崔媽媽一聽驚得眼都睜圓了, 宋疏妍卻是回神失笑, 無奈搖頭:「莫要聽她瞎說,沒有的事。」
「怎麼沒有了!」墜兒急得跺腳,一張可人的小臉兒都漲紅了, 「明明就有的!方夫人都問小姐有無婚配了!」
「不過是長輩沒話說才隨意問起的場面話罷了,」宋疏妍又嘆一口氣, 眉眼間的確並無一絲驚喜, 「哪裡做得了真?」
「夫人連禮物都送了!」墜兒真是急死了,著急忙慌又去捧那個方獻亭親自遞來的沉香木盒,「便是正房那幾個嫡出的公子小姐也沒得了這般大的臉面,方氏分明就是對小姐另眼相待!」
另眼相待?
宋疏妍淡淡一笑, 也許因為這一年裡心潮曾因那人澎湃過多次,如今真親眼見了他便反而不敢再有什麼起伏——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 在山中,在林間,在江上,他總是輕飄飄地來又輕飄飄地走,來時令她心神搖曳朝思暮想,去時又那般悄無聲息了無痕跡。
——但也好像不是全無痕跡,總會留下一些爛攤子給她收拾,譬如今日繼母和三姐姐的怨憎便要由她一人消受,待他離開金陵後她還不知要如何被銼磨呢。
淡淡的自嘲浮於眼底,她卻還是輕輕打開了那個木盒的蓋子,其中藏的乃是一隻質地清透的玉瓶,雖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卻顯然並未帶幾分用心,不過就是名門往來最常見的禮物,規規矩矩體體面面。
她便又將蓋子合上了,心中既無歡喜又無失落,先囑咐崔媽媽將東西好生收著,後又抬眼對墜兒說:「逾越的話往後不可再講,夫人和方侯在的這幾日也儘量少出門,繼母那邊應是正盯得緊,莫要被她們拿捏住什麼錯處。」
……但她終歸還是要從自己房裡出去的。
繼母的規矩一向頗嚴,晨昏定省日日不斷、可由不得她輕易躲著不去,次日一早過後園向正房去時墜兒便在她耳邊高興地低語:「小姐你瞧——方侯在那邊呢——」
……她已看到了。
那實在是個很英俊的男子、無論何時出現在何處都由不得人瞧不見,江南至正月末時已有幾分和暖,園中梅樹花開正好,白緋二色相互映襯,料峭寒風過時偶爾吹落幾片花瓣、悠悠然飄在他玄色的衣襟上,矜貴又出塵。
他竟出現在她平素生活的園子裡了……
……有些怪。
她抿了抿嘴、想著還是快步離去不要照面為宜,卻不料他已先看見了她,兩人目光對上、再繞開便顯得失禮,於是不得已還是站住了,沒過多久聽到他的腳步聲漸近,玄色的錦衣下擺出現在狹窄的視線里,她知道那一刻自己的心還是不可救藥地亂了一亂。
「……方侯。」
她低頭對他行禮。
他卻沉默了一下、與昨日在堂上見時一模一樣,短暫停頓後才應了一聲,回:「不必多禮。」
她便起了身,也知該同貴客說句什麼應付場面,只是要開口時卻又不知該說什麼——能說什麼呢?一年未見的兩姓旁人,便是問及近況也顯得有些不得體。
「……之前不是不願稱我為侯麼?」
為難之際他卻先開了口,聲音低低的,多少夾雜幾縷春寒的清冷和梅花的幽香,仔細品來卻比那晚在江上船頭柔軟不少,也沒有當初那頻頻令她夢魘的血腥氣了。
她感激他先行挑破沉默的善意,只是這話卻有些不好答,實際她並沒想到他還記得一年前那些瑣碎的細節,而這些細節中包含的她對他異樣的情愫也令此刻的她感到難以啟齒。
「沒有……」她只好有些笨拙地接口,「……當初是我不懂得禮數。」
他聽言似乎笑了一下,她沒抬頭便沒看真切,過一會兒又聽他嘆曰:「一年過去,看來你我心境都變了許多。」
這話她沒聽懂,不知自己在他眼中是哪裡變了,想一想又覺得不甘心,接道:「我倒沒有什麼長進,只是循著方侯的意思做事罷了。」
他挑了挑眉,卻從這似是而非的一句話里聽出幾許怨怪之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偷偷發小脾氣,臉上的神情倒還十分得體;他想了想,又問:「我的意思?……是說沒讓你隨著你二哥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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