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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澹很快伸手將方四公子扶住,大抵心中對方家人的態度也頗有幾分意外,一嘆後又道:「今日鍾參軍入府確在意料之外,不過宴席之上區區口角四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內子並不介懷,只托我向四公子問好。」
這話多少有些不實,畢竟今日這位貴人衝動之下曾一腳踹翻面前的桌案,瓷盤酒盞碎了滿地,若非有方大公子在一旁勸阻、恐怕拳頭都要掄到那鍾濟臉上去了,拂袖走後席面上更是尷尬,一場費心經營的嘉禮全作了廢。
方家人大概也明白宋澹說的是客氣話,插屏這頭的宋疏妍只聽那位世子沉吟片刻,後答:「近日家母抱恙未能見客,待新歲之後理當設宴向貴府賠罪,屆時還請宋公撥冗。」
新歲之後?
想來該要出了元月。
那時她……或許便要回錢塘去了。
美麗的眼睛微微垂下,她的心仍然很靜,一旁的宋疏淺聽了這話卻是大喜過望、伸手捂嘴笑時又不慎碰上插屏發出「咚」的一聲輕響,尋常人是聽不見的。
——那人卻聽見了,或許將門武官耳力總是更好,當即便側目向插屏這側看來,深邃的黑眸十分冷峻,右眼下近眼尾的黑痣卻使它看上去更美,某一刻像是透過那道狹窄的縫隙直直與她的目光撞在一起,宋疏妍微微一驚,起身後退了半步。
這時卻聽站在堂上的二哥笑了一聲,說:「三哥何必嚇唬她們?無非就是我們家那幾個沒出息的女孩兒罷了……」
說完一頓,聲音更大了些,對著插屏後揚聲道:「還藏什麼?都出來吧。」
這話明明不是單對自己講,宋疏妍卻還是感到一陣赧意,扭頭同二姐姐對視了一眼,對方的臉比她更紅;最大方的還是宋疏淺,一聽二哥叫便急急從屏後奔出去了,父親似嘆了一口氣、大約也沒料到家中女兒會擅自跑到堂上來,但他並未出言訓斥,宋疏妍和宋疏清也就略安了心,兩人晚一步才從屏後繞出來,宋疏妍的眼睛垂得更低些。
「貽之哥哥——」
她聽到三姐姐這樣稱呼那個人,聲音比平日更嬌更細。
「國公夫人的病近來可有好轉?月前母親著人送去的山參也不知堪不堪用……」
說來宋家與晉國公府交好也不過就是近幾年的事,因宋疏妍每年不過在家中住上一兩月,是以還從不曾與方氏之人見過面,如今看來她那繼母也著實為兒女費盡了心思,竟已與國公夫人相交到這一步了。
那位世子尚未作答,一旁的方四公子卻笑了一聲,道:「三妹妹既如此掛心,不如改日親自到國公府探望一回,長姐出嫁之後嬸母總說自己身邊沒個女孩兒陪著,見了你自當歡喜。」
這話實在悅耳,宋疏淺聽得嘴角微微翹起、兩頰更像上了新妝一般醴艷,某一刻宋疏妍想抬眼看看那位方世子是怎樣的神情,猶豫過後還是作罷,只一直垂眸看著自己的袖口。
「咦?」
這時那位方四公子又出了聲,聲音含笑又頗為訝異。
「這位妹妹倒是眼生,以前不曾見過。」
該是在說她了。
她這才抬起頭,果然見對方正盯著她瞧,她半避在二姐姐身後站著,越過她的肩膀還能看到那位國公世子,他同樣也在看她,幽深的眉眼像是天下最好的畫師精心繪就的,那一點漂亮的黑痣便是偶得的神來之筆。
「這是我家最小的妹妹疏妍,」一旁的二哥接了口,與方家子弟交談的語氣十分熟稔,「往年在家中住的時日短,你們還不曾見過。」
說著,又回頭看向她,對她介紹:「這是方世子和方四公子,過來叫人。」
她二哥一向疼她,此刻這句先容雖說乍一聽略顯隨意,可實則卻是在為她鋪路——萬氏絕不會讓她去見這些名門出身的公子,往年她回長安也是一直待在自己的平蕪館,從沒有什麼風可透。
她倒不貪、也不急於為自己擇婿,眼下卻莫名感到幾分侷促,手心似出了一層薄汗,但表面上看起來仍嫻靜穩妥,上前一步對那兩位見禮:「……見過世子,四公子。」
自古江南多美人,宋氏女更有「金陵羅浮夢」的美名,當初長女宋疏影出嫁前還曾名動長安、引得許多王孫貴胄暗暗垂涎,而實則宋四小姐卻姣美更勝其姊,過去年幼尚不明顯、今歲返家卻是浮翠流丹殊色初露,瑩白的皮膚在燭火下如珠玉般透著淡淡的光澤,杏目瓊鼻負氣含靈,此刻聲音泠泠動聽,讓方四公子當場便有些臉熱;他沒忍住又偷偷多看了幾眼、連回禮都慢了許多,還是那位世子先點頭應了一聲:「四小姐。」
……聲音就同那個雪夜一般低沉好聽。
宋疏妍神情泰然,心底卻有些錯落,想著她既已認出了他的聲音,不知對方是否也能認出她來;斟酌間那方四公子已回過了神,語速頗快地說:「原是四小姐……我等同你二哥相識已久,便隨他叫你一聲四妹妹可好?」
這是應當的,方才他叫宋疏淺也是一聲「三妹妹」,宋疏妍微微欠身,應了。
一旁的宋澹此時心情也頗為愉悅,畢竟原本還擔憂國公府會對今日之事心存芥蒂,未料如今晚輩之間已是其樂融融,眉頭於是舒展,又轉頭看向方獻亭道:「今日有勞世子專程登門,新歲之後我亦當去貴府拜會國公,還望令堂善加珍重早日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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