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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之事就都讓它過去吧,你我兩家一向交好,如今同列五輔更應戮力同心匡扶幼主,他日河清海晏國泰民安,也算是對你父親有個交代……」
說著同樣自斟一杯,抬手欲與方獻亭共飲,勸酒之時目光又飄向庭下一曲終了徐徐起身對君侯折腰的么女,雙眼飽含深意地道:「你我自此杯酒釋前嫌……往後,便一心同體可好?」
少年時的烈酒甘美醉人,方獻亭眼底卻只有一片清明,目光透過衛弼看向立在庭下遙遙向他望來的女兒,腦海中浮顯的只有幾日前案頭出現的一封信函;上位者沉默斟酌的模樣也是惑人,遑論他右眼尾下漂亮的小痣顯出一點微妙的出離,衛蘭只覺得今夜醉了的人是自己,一顆心被他輕輕捏在指尖,得一撫便登上極樂,遭一棄便墮下深淵。
「甚好。」
他終於如此回答,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第119章
次日宮中賜宴, 為賀制科文武舉人登科之喜,昨日將將在乾定宮中入等的三位自是風頭最勁,一入台城便被宮人簇擁著引入御園。
宴辦得不算正式, 一因太后早已下令厲行節儉之風,二因那說穿了也不過就是個人情走動的場合, 文武大臣皆獲准攜家眷入宮, 其中不少打的都是爭搶佳婿的主意;宴就在御園裡辦,過午時人便差不多到齊,賞花踏青曲水流觴皆隨君意,正式開宴卻要等到日入時分, 太后與陛下也要到那時才會駕臨。
方入金部司的員外郎李賦今日來得遲, 細看去眼下微青臉色略差, 想來該是宿醉了;但他興致依舊不減,尤其一入瓊筵見滿園貴女都暗暗朝自己投來目光便更如春風拂面, 一身深綠官服端滿了六品官的款兒, 步步體面地向假山一側的八角亭走去。
許宗堯正獨坐在那裡。
他是從五品,按制已可著緋袍,加冠不久便能得這等造化實是古來罕見, 一身漂亮的淺緋可把旁人的深綠淺綠襯得一文不名了;李賦心中有些酸,但看許宗堯身邊無人應酬交際又略微氣順, 心知對方昨日在朝堂上大放的那一番厥詞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可沒哪位心大的高官敢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如此一位愣頭青。
「秉書怎麼獨坐於此?可令愚兄好找!」
他高聲一呼快步上前,越發引得滿園矚目,許宗堯的反應卻是淡淡的,起身同李賦問了一句好、隨後又不聲不響地坐下, 可沒昨日在朝堂上鋒芒畢露的奪人之勢。
「抱歉抱歉,今日來得太晚……」
李賦更感暢意, 一邊假意賠罪一邊暗暗自得顯擺。
「昨日盧尚書邀我至府上小坐,盛情難卻多喝了幾杯酒,不想一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險些誤了入宮的時辰……」
這番炫耀可真是彰明較著:入等授官一共三人,位列第二的賈昕早已娶了宋氏女,占得狀元之名的許宗堯眼下又備受爭議,如此說來上佳的金龜婿只剩他李賦一個,昨日剛出乾定宮便被一干朝廷重臣競相邀請,那盧尚書正三品的官他都還嫌低了呢。
許宗堯卻像聽不出他的賣弄之意,淡淡一應後便不再作聲,李賦一面覺得十分無趣、一面又篤定對方心下必已眼紅妒忌,遂半是滿意半是不滿地轉身去同其餘攜妻帶女的官員攀談交際了。
那廂男子們來來往往談笑風生,這廂各府貴女也是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永安縣主衛蘭隨她父親來得稍晚,甫一坐定便被諸多想要巴結討好她的女眷圍住,大家各自吃茶閒談片刻,不多時那話題便又轉回幾位登科的新官身上了。
「要我說那許宗堯也真是可惜……」一位貴女遺憾嘆道,「聽聞文采斐然飽覽群書、確乎是有真才學的,又生了那樣一副好皮囊,怎麼偏偏……」
他確生得不錯:身形頎長略顯瘦削,眉如遠山氣韻卓然,雖稱不上多麼俊美、可也的確周正清秀,是文武官員中難得的好相貌。
一旁圍坐的女眷聽言都是掩面而笑,調侃:「偏偏什麼?不就是心直口快了些?若當真喜歡便央你家爹爹為他做保,大不了舍些前程就是了。」
那貴女一聽連連擺手,顯見還是不願為一朝情愛而吃一輩子苦的,轉頭又去看另一邊的李賦,道:「那位員外郎倒也出挑,只是眼眶高得很,如今怕是瞧不上咱們了。」
「那確實是高,」另一位貴女又接了口,「入等以外又得五輔抬舉,想來心裡惦記的是咱們縣主呢。」
這話說得妙,玩笑之餘又順帶拍了衛蘭和她父親的馬屁,偏巧此時李賦也遠遠朝高貴美麗的永安縣主投來一瞥、看神情果真是有幾分仰慕嚮往,眼尖的貴女們當即又羨又妒、嘴上還只得不停地說些溢美撮合之詞。
衛蘭當時其實也被捧得頗為愉悅,可其實真正的心思卻根本不在那幾個什么小狀元小探花身上,又嘆自己這些手帕交眼皮子未免太淺,怎麼區區幾個五六品官便教她們這般上心動念了。
——她是要嫁進潁川方氏的。
做潁川侯夫人……當今第一權臣五輔之首的妻子。
思及昨夜那男子在一片酒香中輕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衛蘭的雙頰便隱隱感到一陣熱,環顧四周仔細尋覓了一圈,卻怎麼都瞧不見對方的身影,而後才想到如他那般位高權重的人自不會有心思同這些晚生打交道,能比太后和幼主早到一時片刻便是極好的了。
「李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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