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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豈有此理!
宋泊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掩在桌案下的手都打起了哆嗦,萬氏一房上下的反應就更精彩,宋明卓的臉色一陣紅又一陣白、沒一會兒又成了青紫,他母親則是泫然欲泣頻頻看向丈夫,大抵還在巴望他給她的親兒主持公道吧。
宋疏妍好整以暇看向父親,倒有些好奇他會如何向她開口,宋澹卻只抬目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彼時神情平靜又複雜、與左右族人惱羞成怒的模樣大為不同。
「太后所言極是,」他終於開了口,聲音也同樣貌一般顯得老邁了,「今日是臣等失言僭越,還望太后與陛下恕罪。」
這話分明是示弱、簡直沒有半點做父親的威風,席間宋家眾人皆大為不滿、不知主君何故要對自己的女兒遷就至此;一旁的幼主早就在這意料之外的緊張氣氛中如坐針氈,此刻一聽宋公讓步連忙就生硬地打起了圓場,道:「是,是……今日乃是家宴,不談這些,不談這些……」
說著又匆匆回頭示意王穆去給母后布菜,後者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太后和宋家人身上轉了個來回、隨後才恭恭敬敬地到宋疏妍身邊伺候;宋疏妍也知衛熹惶恐,可憐他一片孝心特意為她植梅林、辦席面,眼下卻被宋家人三言兩語攪得一團亂。
「都動筷吧……」
她更疲憊了一些,卻仍側首對幼主微微一笑。
「莫辜負了陛下一番心意。」
申酉之際日頭西沉,一頓賓主盡不歡的家宴總算吃得七七八八,宋家人沉著臉隨著自家主君拱手告退,梅林水榭內終於再次恢復了清靜。
宮人們已紛紛低眉斂目將杯盤撤下,宋疏妍卻還倚在臨水一側的美人靠上不曾起身,衛熹小心翼翼走過去扯住她的袖口,低聲喚:「母后……」
他並不知曉她過去與母族的糾葛,今日見了這番情景也著實措手不及,此刻見母后看向自己便又大著膽子問:「兒臣今日是不是做錯了?母后與宋氏……」
宋疏妍並無意與他提及過往,何況其中許多事原本也是說不得的,當時只幽幽一嘆,答:「熹兒並無過錯,只是有些話總是不得不說在前面。」
頓一頓,又道:「外戚之患總會在無意間埋下禍根,母后既受你父皇囑託在此替你守江山、自然還是要防著他們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何況南渡之後朝中形勢複雜,金陵一派原本得利、若再主考制科必會引來天下非議……」
這話說得實在超然,更令衛熹動容到有些眼熱——父皇崩去後他本該孤立無援大禍臨頭、多少人都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偏偏母后沒有背叛離去反而待他如此溫柔慷慨,讓他……
他更緊地握住她的手,心底難辨的情感一時翻騰得越發厲害,宋疏妍的神情則照舊是淡淡的,目光又看向水榭外大片的梅林,笑道:「你讓人種的都是花梅?合該也植幾株果梅的,待到夏日便可摘了親自做蜜餞吃了。」
她的語氣輕鬆了些,他便立刻也跟著感到開懷,過一會兒又笑道:「母后方才晚膳用得太少、這會兒該是餓了,兒臣再叫人傳膳吧。」
的確用得少,與宋氏那一大家子周旋也實在難令她有什麼胃口,此刻正斟酌要不要應了便見朝華躬身從水榭外走了進來,回稟說宋將軍來了、正在外請見為她賀壽。
二哥?
宋疏妍聞言挑眉,心道今日對方果然是特意避著父親他們來的,搖頭輕笑的工夫又聽朝華補道:「潁川侯也來了,稱有幽州軍情要奏明太后。」
……方獻亭?
宋疏妍笑意消退,一聽「軍情」二字便不禁心頭一緊,隨後當即正了臉色坐直身子,沉聲道:「宣。」
朝華應聲而去,衛熹則惶惶不安地靠她坐得更近了些,不多時水榭之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聲,月色清淺夜風徐徐,二月仲春正是江南最溫柔多情的時節。
他便那樣與二哥一同走進來,流瀉的月光綴在深紫的衣袖間,繁盛的梅樹靜默地鋪陳在身後,尋常的相視其實並無新意,那一幕早就在錢塘和洛陽都出現過。
「幽州出了何事?」
她免了兩人的禮匆匆相詢,心裡已做好迎接大敗噩耗的準備,他的眉目卻很舒展、看向她時神情間又有種隱晦難辨的……
她說不清,下一刻又聽他答:「兩鎮節度使謝辭來報,范陽小勝、都羅汗王次子畢忽努被俘,東突厥或有意遣使至金陵求和,眼下是否休戰還望太后與陛下示下。」
這是……
……捷報?
宋疏妍心頭一松、手心已然出了一層熱汗,須知南渡首勝至關重要、於朝局民心都是不可或缺,下一刻總算喜上眉梢露出連月來第一抹真心的笑,說:「好,好——傳令謝卿戰事不停、河東絕不可失,另且將那都羅次子嚴加看管,和談一事孤還要再想想……」
第109章
的確該好好想想。
范陽既是「小」勝、想來傷亡必也慘痛, 突厥人即便「求和」也會想方設法從大周身上狠狠撕下一塊肉,她不能給他們機會漫天要價趁火打劫,否則空虛的國庫根本無力支撐。
她眉頭微鎖陷入沉思, 一旁的幼主卻是歡欣鼓舞雀躍不已,此時一邊大讚謝辭與方氏功勳一邊對宋疏妍拱手, 歡喜道:「今日母后壽辰又得捷報, 正是喜上加喜好事成雙!母后福澤深厚庇佑大周,我朝光復中原必也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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