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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真撇撇嘴,又暗道女子十四一道坎,往嘴裡扔了一顆毛豆,轉而說:「你既這麼喜歡,便央父親為你請個先生來教吧?錢塘那邊大約沒有名師,長安就多得很。」
話是這樣說,可宋疏妍從未打算在西都久留,自幼也沒同父親提過什麼要求,每年便是安安靜靜地來了又走,比個做客人的還要規矩守禮。
「還是罷了,」她低頭看著畫上洛神指淵為期的模樣,連一絲衣裳的褶皺都不放過,「左右不過是畫著玩兒,又不像二哥哥要應考,請了先生反倒拘束。」
這自然是託辭,她二哥心粗也聽不出,還當妹妹是當真怕遇上嚴師受刁難,遂笑:「還以為你有多麼好學,原來不過是個小混子——也罷,混就混了,鬆快些好。」
宋疏妍抬頭對他一笑,漂漂亮亮的看不出一絲勉強,站在一旁侍候的崔媽媽瞧著嘴裡卻有些發苦,暗道二公子到底是個男子、也察覺不出他妹妹心裡那些難過;正琢磨著要說句什麼、外間卻傳來了動靜,是院子裡的粗使丫頭喜鵲跑進來說主母房裡的王媽媽來了。
宋疏妍抬頭與她二哥對視了一眼,接著便擱下了手裡的筆,一邊走出內間往外面堂上去一邊應:「快請媽媽進來。」
她二哥懶散些,待吃完了手上最後一顆咸豆才從墜兒那接過帕子擦了擦手,懶懶跟著他妹妹一併到了堂上;甫一坐定,王媽媽便領著兩個大房裡的丫頭進了門,她年紀比崔媽媽長一些,看穿戴已然勝過那些小門戶的主母,頭上戴了兩支金釵、身上的衣服也像是新裁的。
「見過四小姐。」
她笑盈盈地對宋疏妍淺淺一福。
宋疏妍也同她問了好,更客氣地請她入座,王媽媽推辭不受,說:「就不坐了,只是主母命我來給四小姐送東西,一會兒還要去其他屋呢。」
說著,示意身邊的丫頭上前一步,又揭開了對方手上捧的漆盤上蓋的綢布,露出了內里疊的幾件漂亮的新披風。
「過幾日便是冬至亞歲,主母說小姐們都該穿些鮮亮的新衣,」王媽媽笑眯眯地繼續道,「雲裳間送了幾件披風來,請四小姐先挑。」
元彰七年的冬至來得晚些、該在十一月廿六,往年這時主母都會為家中的晚輩做新衣,只是從沒讓她先挑過;她垂下眼睛想了想,道:「我本是家中最小的,怎可先行挑選?請王媽媽先去兩個姐姐房裡吧,剩的那件給我便好。」
「四小姐可別拂了主母好意,」王媽媽連連搖頭,「老奴亦不敢自作主張,還是請四小姐先挑吧。」
她這語氣聽著頗為和善,可那態度卻是不容質疑,宋明真在一旁皺起眉、看樣子是想發作,宋疏妍暗暗拉了他一下,斟酌片刻後道:「那便謝過母親了。」
王媽媽點點頭,讓丫頭再站得近些方便四小姐相看,只見漆盤上的三件披風皆是由同樣漂亮的織緞錦製成,唯一不同的便是花色,一個粉盈盈用三色線暗繡著早春的白梅,一個柏枝綠鑲綴著小巧圓潤的點點珍珠,另一個就普通些,是有些顯灰的青黛色,沒什麼額外花樣兒。
墜兒一眼便看中那件淺粉色的,心說正好堪配她家小姐那件在錢塘新做的小襖,何況梅花最合她的名字,寓意也妙;正盤算,卻聽小姐道:「便要那件青黛的吧。」
墜兒一愣、急著要開口勸,那邊的王媽媽卻是幾不可察地一笑,應:「好,那便是這件了。」
她似心滿意足,親手把披風從漆盤裡取出來轉手遞給崔媽媽,都不曾正眼瞧一下滿臉不忿的墜兒。
「有勞王媽媽跑一趟。」
宋疏妍卻仿佛沒瞧見這些暗處的小波瀾,淡淡說著場面話,還眼神示意墜兒去給對方拿賞錢;墜兒癟癟嘴,儘管心裡頭難受卻似乎也早習慣了這等光景,淺淺應了一聲,轉頭便引著王媽媽一行從堂上離開了。
「你喜歡這個?」人一走宋明真便起身抖開了那件新裁的披風,一邊打量一邊挑眉,「還以為你們姑娘家都喜歡鮮亮些的。」
宋疏妍笑笑,心裡還在琢磨今日繼母為何會讓她先挑——是特意做給父親看的、顯示她身為主母的慈愛公允?還是在探她的心思是不是歪了、會不會同姐姐們搶東西?
她早就不會搶了……四五歲時不懂事、曾同三姐姐搶過吊花燈,後來被父親知曉了、便訓斥她不分長幼不遵禮節,整個正月都將她關在家裡思過——身邊有母親陪著的孩子才有底氣要這個要那個,沒有的自然要乖覺些,最好將性子磨得清心寡欲才穩當。
此刻聽二哥問起她也答得很順,就應了一聲「喜歡」,他便調侃她是沒見過好東西、怕不是在江南被舅舅舅母苛待了;這話也就他能說,其他與她不親的人都開不了這個口,話音一落又乾脆拉著她往門外走,說要帶她去西市挑揀些好貨度新歲,不可再過得這般馬馬虎虎。
「順帶再為你換一張新屏風罷,」宋明真揚眉一笑,好不瀟灑明快,「這張太老舊,可不襯你這專愛舞文弄墨的小講究。」
第14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西都長安繁華無雙,東西兩市更是行人如織,別霄樓固有「長安第一樓」之美譽,花下鞍馬游,雪中杯酒歡,自是人間第一樂;樓上雅間幽靜,更有胡姬侍酒,只是今日的貴客不喜旁人近身,間內遂無樂舞,只有兩個男子臨窗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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