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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昨日二哥哥帶姐姐和四妹妹一道去了西市?」宋疏淺悠悠然地問,眼神輕飄飄從她二姐姐鬢間的新釵掠過,「這便是那新添的?」
宋疏清昨日過得十分開懷,今日更是神清氣爽,一見她這嫡出的妹妹問到了點上,手便更要刻意撫一撫那鬢間的釵環,答:「正是了,二哥哥貫會照顧人,又一向疼咱們這些做妹妹的。」
這句「咱們」可是好笑,面上是將她宋疏淺一併圈了進去,實則昨日家裡的姐妹就她一個沒份,不是擠兌是什麼?
宋疏淺心中輕蔑,心想她才不稀罕一個庶兄買的破爛玩意兒,嘴上也不饒人,道:「二哥哥也真有閒情逸緻,開春後便是武舉,也有閒工夫帶著你們出去閒逛?」
頓一頓,又頗為清高地笑了一下,繼續說:「遙想我大哥哥應文舉那幾年,可是日夜溫書手不釋卷,可見這武舉確然比文舉容易得多,不必下什麼真功夫。」
宋疏清一聽這話神情一僵,心中難免羞憤,臉色遂沉了幾分,宋疏淺見了氣焰更為高漲,又諷:「要我說,二姐姐也該多體貼自家兄長才是,既是出身有瑕、那便更該好生定心求個功名,人活一輩子總得占一頭,不然往後我大哥哥也拉扯不動不是?」
這句「出身有瑕」真是戳了宋疏清的肺管子,也不知自己就是戴支新釵罷了、怎麼就又惹得這位嫡出的妹妹口出如此惡言!
她眼睛一轉、也想氣她一氣,端起茶盞淺抿一口,臉上又露出笑來,道:「三妹妹提醒的是,只是我二哥哥一向與方世子交好,昨日出門也是為了應那位之約,世子有意請我哥哥入兵部任職,還陪我和四妹妹逛了一下午——這,這就當真不好推辭了。」
兩句話半真半假,前頭說的什麼「為應世子之約」自然是十足十的胡扯,後頭那半截又真的不能再真,宋疏淺已睜大了眼睛,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等場合聽到她貽之哥哥的名字。
「貽之哥哥?」她登時便坐不住了,「他、他昨日陪著你們?」
怎麼可能?
誰不知道方獻亭方世子是長安豪族子弟中一等一的忙人?除了南衙軍務需得親自過手,更與東宮太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多少宮中事都要在他手下經辦,哪來的閒工夫陪外府女眷閒逛?
「可不正是呢,」宋疏清掩唇一笑,看著宋疏淺著急上火的模樣心中的憤恨便平息了若干,「世子十分客氣,還代二哥哥為四妹妹買了一張繪屏,這會兒就擱在平蕪館呢……」
……就是這麼一句話為宋疏妍惹來了麻煩。
那天她本在房中臨她的洛神賦圖,畫中曹植經洛水之濱而見神女,碧波蕩漾間洛神衣袂飄飛凌波而來,人神相戀似悲似喜,只可斂容定神守之以禮;她正在細細看那解佩相贈處大家的筆法,平蕪館外卻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抬頭去看,正瞧見墜兒被人推了個趔趄、背著身撞進門裡險要跌到地上,繼母萬氏房裡的王媽媽帶著幾個婆子丫頭一併來了,那氣勢可比上回來送披風時駭人得多,個個凶神惡煞如狼似虎,像要將人扒掉一層皮。
「你們這是做什麼!」
墜兒早無還手之力,也就是有些年紀的崔媽媽稍可經得住事,一邊扶住墜兒一邊瞪著眼睛同那些婆子丫鬟對峙;王媽媽卻不買帳,冷笑一聲便讓身邊人把她架開了,崔媽媽拉開嗓子大聲喊叫,質問她怎敢如此以下犯上以卑犯尊。
「四小姐,」王媽媽根本不看崔氏一眼,尊貴的樣子活像個主人家,「主母請您去福安堂回話,還請動作快些。」
說著,又對身後兩個丫鬟一使眼色,二人立刻會意,當著宋疏妍的面便徑直走到她昨日剛得的繪屏跟前,一左一右將東西抬了就走。
宋疏妍擱下了筆,藏在衣袖裡的手已微微捏緊了。
第17章
宋疏妍被人帶上主母的福安堂時,萬氏正同她女兒宋疏淺一道在坐床上烹茶。
本朝茶道興盛,謂應克服九難,即造、別、器、火、水、炙、末、煮、飲,眼下似是一沸已過,宋疏淺正親手調著鹽葉,宋疏妍低眉斂目沒有多看,只規規矩矩地到堂下向主母一拜:「母親。」
萬氏應了一聲,卻未叫她起身,一旁的丫頭婆子都在瞧著,堂內一時只有小火烹水的微弱聲音;過了好半晌,水終於到了第二沸,萬氏先是看著她女兒穩穩地取一瓢水環激湯心,又隨意掃了一眼宋疏妍微微打晃的上身,終於擺擺手,說:「坐吧。」
宋疏妍慢慢起身,對主母稱了一聲謝,方才緩緩落座。
「聽聞昨日你同子邱一道出去了?」
正題已到,宋疏妍微微坐直了身子,答:「是,二哥哥憫我自幼少見長安繁華,帶我出去歷些世面。」
這弱示得明白,萬氏微微一笑,接:「你們兄妹之間和睦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武舉將近、他整日操練弓馬也頗為不易,做妹妹的合該更體諒一些。」
宋疏妍低頭應了一聲「是」,稱是自己欠考慮,往後定不會再讓哥哥受累。
萬氏點點頭,一雙微微耷拉的眼又掃向被丫頭婆子們搬到堂上的繪屏,默了一會兒方問:「聽說還遇著方世子了?」
「是,」宋疏妍眼睛垂得更低,語氣沒一點波瀾,「哥哥與世子交好,多攀談了幾句。」
「也不止攀談吧,」萬氏又是一笑,「還給買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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