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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疏妍著實沒想到自己會再次見到方獻亭。
說來家裡同晉國公府結交應也有幾年了,只是過去她歸長安卻一次也不曾碰見,今歲不知為何這樣巧,至今已是第三面;他的長兄也在,與他一道親自站在門口等她們兄妹登樓,見面時二哥似很開懷、揚聲叫了一聲「三哥」,對方亦笑著點了點頭,右眼下近眼尾的那顆小小的痣顯得格外清矜。
「世子,大公子。」
她同二姐姐一起向兩位方氏的公子見禮。
樓中往來者眾,有不少都是長安城中的顯貴,見了方氏中人自想上前結交攀附,方獻亭似無意與人寒暄,便對宋明真說:「進門說話吧,自在些。」
宋明真應了聲「好」,幾人遂相繼進了雅間,房內已置一道錦屏、應是專門設來供女眷單坐的,宋疏妍與她二姐姐一起坐到了錦屏一側,同男子們相隔。
「三哥今日不必入宮?」宋明真的聲音從那端傳來,「倒是許久不曾見你外出了。」
「總要讓他歇一歇,」一旁的方大公子笑著接了口,「棣州偏遠又生暴丨亂,他在河北道留了兩月,殿下還不至於這般不通人情。」
二哥笑著應了一聲「正是」,接著便傳來杯盞相碰的聲音,應是幾個男子在斟酒。
這個當口外面又傳來叩門聲,是樓中小廝捧來珍饈美饌、一股腦兒都送進了女眷們一側,宋疏妍同她二姐姐對視一眼,隨即聽那端傳來方大公子的聲音,道:「不知兩位小姐喜歡什麼,若不合口味便讓他們更換。」
再周到也沒有。
宋疏清年紀長些、此時也該她回話,便答:「……有勞大公子與世子費心。」
說這話時她的臉頰有些泛紅,讓宋疏妍又想起前幾日在家中她對三姐姐的幾番譏弄,心中不免又有些感慨——原來好東西果然人人想要,只看能不能尋到機會爭罷了。
兩人沒再說話,各自低頭用起了午膳,另一側的男子們談興卻濃,很快便提及了開春後的武舉。
「子邱今年該要應考了吧?」方大公子笑問,聲音十分和煦,「騎射、步射、馬槍,又副之策略,可有哪項不通?」
一提及此宋明真便多了幾分愁苦,終歸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又一貫被家中重文的長輩耳提面命,心裡多少攢著些鬱氣要求個功名,只是三年前他應考時曾折戟於馬槍一關,如今想想還是少了幾分把握。
「其餘倒好,」他咳嗽一聲,故作鎮定地應,「只是那馬槍……」
方大公子撫掌而笑,揭短道:「若我沒記錯,當初你可是被宮中御馬甩下背來了?婁風回來提過多次,說你這馬術還欠些火候……」
宋明真一聽頗惱,礙於妹妹們在場也不便嘴軟露怯,便回:「他自己又好到哪裡去?不過仗著比我年長几歲罷了——何況真要是馬術上佳便該能制住三哥的濯纓,說別的有什麼意思?」
濯纓?
是那個雪夜她見過的那匹馬嗎?
宋疏妍默默想著,以玉箸夾起一塊甜糕,俄而方聽那位世子開口,說:「來年子邱若中,我可請旨將你留在長安不必外放,屆時或入兵部任職,你可願意麼?」
第15章
兵部。
宋氏乃書香門第,自祖父那一輩起便是文臣,父親伯父各有兩個兒子,都指著他們文舉中進士,二哥從武原本艱難,若往後當真入兵部、家族之內無人照應,恐怕……
宋疏妍眉頭微皺,錦屏那端宋明真的聲音聽上去卻頗為明朗,答:「出不出長安倒在其次,外放至邊地也是一樣保國安民,只是若三哥有所驅遣,我自不會推辭。」
宋二公子生性灑脫不羈,對家中父兄尚不是百依百順,未料對這位年紀只長一歲的晉國公世子卻如此服帖,宋疏妍心中訝異,面上仍分毫不顯。
「四妹妹,你吃這個……」
沉思時二姐姐為她夾了一箸菜,錦屏那端的男子們也又閒談起了別的事,依稀說起了臘月里將辦的冬狩。
「今年鍾氏回長安回得早,怕是也要在冬狩中露臉,」宋明真道,「據說那位鍾參軍是騎射一把好手,曾在鄯州擒了好些吐蕃將領,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又如何,難道還能越過貽之去?」方大公子又笑著接了口,「子邱到時也莫要藏鋒,須知若在陛下跟前露了臉、興許便可直接點了武狀元。」
這可不是誑語。
當今陛下並非循規蹈矩之人,每每興至多有率性之舉,倘若有人真能同當初的方世子一般在獵場上為陛下射得一隻兇悍稀罕的白肩雕,保不齊還真能不必應舉便得個將軍做做。
宋明真朗聲而笑,答:「我槍法未成射藝卻精,大哥三哥放心,屆時必不讓那位小參軍一枝獨秀。」
這話是說得太親了,卻令宋疏妍感到幾分憂慮——她知道比起鍾氏,父親還是更敬重方氏,可作為清流畢竟不曾直接參與黨爭,若二哥果真在冬狩中同方氏子弟一道與鍾氏作對,會不會……
她想得太多、可不像她二姐姐一般寬心,對方人雖老老實實坐在錦屏一側,可那心卻早已飛到另一頭去了,還想:她確是庶出不假,可這姻緣之事誰又說得准呢?保不齊那位世子便瞧不上嫡出的宋疏淺而瞧上她呢,何況她的親哥哥又同方家人如此親厚,那她……
雜亂的心思一股腦兒往外冒、她自己也有些收束不住,偶爾聽到錦屏那頭零星傳來幾聲方獻亭的應答,一個「嗯」字也令人心旌搖曳——若往後真能成了晉國公夫人該有多麼好,不單可享無邊尊榮,還能一併將她三妹妹的臉氣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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