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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朕不想失去她……」
軟弱的承認是潰敗,他不願相信自己竟愛那人愛到如此卑微可笑的地步,劇烈的痛苦令他恨不得親手挖出自己的心、再狠狠將它丟進火里燒成灰燼。
「朕……還想再見她一面……」
大殿之中一片死寂,那曾有她痕跡的宮闕已被他親手毀得七零八落,瓊英的幽香漸漸飄遠,其實無論他在何時伸手都註定無法留下一絲一毫。
「她會回來的……」
崩潰之際卻還是太傅輕輕抱住了他,蒼老的手是那麼乾枯無力,可陳述的語氣卻是那麼果決篤定。
「老臣向陛下保證……」
「……她一定還會回來的。」
第170章
光祐三年元月晦日, 鄧州失守。
長安據鳳翔府而東擴、至此已得山南道半壁,鄧州與淮南道相距不過百里,若過淮水而得申州則江南門戶洞開, 金陵將再無後路可退。
此城失時朝廷軍尚未及馳援、只靠當地守軍勉力撐了兩日,實則待援軍一到戰場形勢便是大變, 鍾曷很快被逼退、鄧州又重回朝廷之手——然而江南消息遲滯, 百姓一聽鄧州失守便驚慌失措六神無主,唯恐次日胡人與叛軍便要打過江來屠了金陵,於是紛紛拖家帶口匆忙南逃,對朝廷無能的抱怨越發甚囂塵上不絕於耳。
而與此同時又有一個更令人震驚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坊間傳播開來:當朝太后疑與潁川侯方獻亭通丨奸, 兩人已雙雙棄金陵而北去!
這……!
乍聞之下人人皆稱荒謬, 可幾番細思過後卻又都越發覺得可信——
難怪!那小太后當初輕而易舉便坐穩了垂簾之位, 便是妄下增收賦稅的荒唐旨意朝中也無人敢置喙!原是得了潁川侯作靠山,這才敢如此肆無忌憚作威作福!
難怪!那潁川方氏過去明明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如今卻屢屢令朝廷吃下敗仗, 想來不是不敵賊寇而是有意為之!他已有了反心!要借長安之力瓦解金陵,自己坐山觀虎養寇自重!
難怪!
難怪!
難怪!
天下人都出離憤怒了!
人人皆以為自己抓住了真相、看破了那重重迷霧之後的權術詭斗,於是那曾憑一己之力大義滅親推行新政的宋太后一夜之間便成了水性楊花的蛇蠍毒婦, 而那為國十年征戰捨生忘死的方氏主君也成了虛偽下作的卑鄙小人,這一雙狼狽為奸的奸丨夫丨淫丨婦竟拿天下無辜百姓的性命成全他們自己的私心野望、便是被拉去千刀萬剮五馬分屍也難解人心頭之恨!
都是因為他們!
一國之淪喪、一家之離散——都是因為他們!
是他們讓天下人流離失所無枝可依!
是他們讓胡虜欺凌漢民流血漂櫓!
是他們!
——全都是因為他們!
……雪下得更大了。
中原之地千里冰封, 朝廷軍晝夜兼程趕至鄧州, 血戰之後不過一夜休整便兵分兩路以攻為守、意欲重新奪回商蒲二州,不幸東北一線防線告急、都羅再率騎兵攻打幽州,謝辭兵力不足獨木難支、被迫向朝廷上書請求增援,卻久久未能得到覆信。
軍中上下皆知突厥圖謀, 是欲趁亂奪取東都而徹底斷朝廷後路,洛陽城堅池深乃是三軍最後的依憑, 若失此地便成孤軍落入虎口、再求生機則是難如登天。
「末將曾許君侯一諾——凡君對衛氏稱臣一日、則幽州必為大周疆土絕無悖逆,而若君有另立新天之念,謝氏必附驥攀鱗亦步亦趨。」
「今分崩之勢已成定局、國祚至此恐難接續,末將既受方氏深恩、亦願唯君侯之命是從,隨君據中原而自立,天下之勢由此一新。」
「謹,再拜。」
謝辭自幽州送與方獻亭的密信不過寥寥數言,卻將如今一切大事都說盡了,方獻亭卻對其所提舊事並不上心,收信之時帳中諸將皆看得清楚、君侯只草草看了兩眼便轉手將之扔到了火里,可見對方所報並非軍情,卻又不知具體說了些什麼。
「那眼下我們該當如何?回兵去救東都?」
他們都有些亂了方寸,尤其婁蔚是頭回踏上真正的戰場、見得這等四面楚歌的場面更難免心焦失措。
「批亢搗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
方獻亭低頭縱觀沙盤局勢。
「東都且由陰平王馳援,我軍大部當守鄧州而護淮南——救趙之法唯在圍魏,據其銜路沖其方虛,要害從來只在一地——」
眾人隨其所指看去,卻見君侯目之所向仍是——長安。
「正是!」
宋明真已得要領,當即高聲附和。
「眼下逆王之兵盡出、長安城防必然空虛,與其被鍾曷東西南北牽著鼻子走,不如直取西都而解洛陽之困!」
「的確,」方雲誨也接了口,對自家三哥所言一向深信不疑,「聲東擊西、圍城打援,復得長安後坊間非議也能暫息,實是一舉數得!」
「可我們兵力不夠,」宋明真又皺緊了眉,「我十萬大軍已分幾路,衛弼那老匹夫的兵不會聽我等調遣,他領五萬至洛陽、剩下三萬守鄧申一線幾大關隘,能調往西都的兵力至多不過兩萬……」
「那便逼他交兵——」婁蔚狠聲道,「存亡關頭還分什麼你的我的?他是衛氏宗親,難道還能不管自家江山的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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