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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可曾提過有意調誰去職方司掌事?」方雲崇一邊隨手為坐在自己對面的方獻亭添茶一邊問,「年關將至,若有調動還應趕在新歲之前。」
兵部下轄四司,兵部司、職方司、駕部司、庫部司,方雲崇便是如今的兵部司郎中,其父方廉則是正三品兵部尚書;原職方司員外郎薛韜此前因屢次延誤隴右道輿圖更換而遭貶黜,如今便空出一個位子來,方鍾兩黨都在盯著。
「兵部之內還是以伯父的意思為先,父親無意過多插手,」方獻亭阻止了兄長為他倒茶的動作,轉手接過茶盞,語氣淡淡的,「兄長可有中意的人選?」
他今日著常服,一身玄色錦衣,腰環玉帶發束銀冠,矜貴又英武。
「倒的確尚未有特別合適的……」
方雲崇嘆了口氣。
「旁支的方銳倒是可以勝任,只是那薛韜算來也屬鍾氏一黨,若這人前腳剛被換下去後腳就由我族之人頂替,朝中難免有人說閒話……」
然也。
眼下鍾氏如日中天,陛下又對鍾貴妃和二殿下極為寵信,若這調令擬得不妥泰半便會受到天子叱責,更會為東宮招來麻煩。
「婁氏兄弟亦可入兵部,」方雲崇繼續道,「只是近來突厥頻有異動、北邊並不太平,他家應會派長子婁風赴關內道朔方節度使麾下,至於次子婁蔚年紀尚輕,要應今年的武舉恐怕還是有些勉強……」
朝內武將眾多,可孟冬武選之後均已定等留放,庶族出身的武官之中雖有強幹之輩,可畢竟身後沒有家族依仗,在如今這個形勢下被放在職方司難免會受黨爭波及、終是走不長遠;將門之中最顯赫的還屬方氏和婁氏,只是前者要避嫌、後者又無年紀正好的子弟,倒還真有幾分難辦。
「姜氏呢?」方雲崇又問,「姜潮如何?他幾年前便中了武舉,如今應是正六品上中府果毅都尉了。」
姜氏乃方獻亭母族,姜潮正是他的表兄,然此時他還未作答方雲崇便當先一拍自己的額頭,道:「我是糊塗了,方姜二氏互為姻親,那便也同我們自家子侄沒什麼區別……」
方獻亭點點頭,心中念的仍是朝中各家局勢:那鍾氏出身隴右,與其一黨的薛韜卻一連六年未更換隴右輿圖,難道僅僅只是巧合?職方司管轄天下輿圖、鎮戍、烽燧,一旦消息遲滯,那麼……
他眼中浮過一抹暗光,心底又隱隱感到些許不祥,沉思之時卻聽長兄「咦」了一聲,道:「那樓下的可是子邱?」
宋二公子宋明真?
方獻亭側首看向窗外,果然在別霄樓下看見了宋府的馬車,宋明真騎馬護在車外,正隔著窗同車裡的人說話。
「宋家人如何?」方雲崇眼前一亮,「他家是清流、與鍾氏一向疏遠,子邱同你頗為親近又一心從武,若明年中了武舉豈不正好入職方司?」
方獻亭挑挑眉,又見馬車上走下兩位宋府的小姐,一位應是子邱的親妹妹、宋二小姐宋疏清,另一位則是前幾日剛在宋家堂上見過的宋四小姐,依稀是叫宋疏妍。
他略一猶豫,還是招來守在雅間外的護衛臨澤,道:「請宋二公子上樓一敘。」
實則宋二公子今日本只想帶他四妹妹去西市買些零碎的小玩意兒,誰成想臨出門又撞見了親妹妹宋疏清,她一聽自家哥哥要帶別人出去便大吃飛醋,酸道:「好麼,感情四妹妹才是同二哥打一個娘胎里出來的,我便是外人了?」
抱怨連連似小刀亂飛、著實扎得宋明真招架不住,遂笑道:「這是拈的哪門子酸?帶你一道去就是了。」
對方這才展顏,親親熱熱地拉著她四妹妹的手登上了馬車,到了西市卻比個正主逛得還歡,首飾釵環、綾羅綢緞、兼而還有西域來的金銀器,林林總總買了一堆,有的更借了他們生母吳氏的名,總之是一口氣將她二哥的腰包掏得見了底,就剩那麼三兩貫在口袋裡叮咚響。
「你這……」
宋明真十分頭痛,心說他四妹妹自幼養在外頭沒用過什麼好東西、今日是專程帶她出來買個高興,哪成想卻被親妹妹攪和得一團亂,剩的那仨瓜倆棗也再撐不起場面,偏偏疏清未覺不妥,還一邊往她四妹妹鬢間插玉釵一邊道:「我的便是你的,誰也不許嫌棄誰——二哥哥你一個男子懂得什麼?姐妹之間都是如此的,一樣東西兩樣用才划得來。」
這可不算什么正經的道理,在一旁跟著伺候的墜兒忍不住悄悄撇了撇嘴,只宋疏妍一個神色自然,隱約還帶一點笑意,答:「正是,是二哥哥不懂。」
宋疏清聽了這話笑得越發愉悅,一邊指揮著小廝將買的東西全搬上車去,一邊又琢磨起午膳當去哪裡用,抬頭瞧見別霄樓,便扭頭同宋疏妍說:「四妹妹還不曾去過那處吧?正是如今長安第一樓,有道駝蹄羹燒得極是美味——哦,還有那水晶龍鳳糕也值得一品。」
熱鬧張羅的模樣看上去十分快活,宋疏妍自不會拂她的意、便登車同哥哥姐姐一道去了;於人聲鼎沸處下車,卻見一個一身短打腰間佩劍的男子迎上來對二哥拱了拱手,道:「二公子,我家世子請您登樓一敘。」
「世子」……
宋疏妍眉眼微微一動,不知對方說的是不是晉國公府那位,又見二哥眼睛一亮,接道:「三哥也在?今日竟是得閒了。」
他似頗感暢意,語罷又回頭看向兩個妹妹,笑道:「便隨我一道上去吧,也同三哥問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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