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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後後都是渾話,卻把聽的人全逗得前仰後合,便是去主母房中晨省也不消停,甚至越往那院裡湊越喜歡口無遮攔,叭叭地跟家中婢女顯擺潁川侯是何等為自家小姐鍾情,人遠在千里之外都不忘借花寄情,可不就跟小姐隨張先生學畫馬是一樣的心思麼?
萬氏母女本就為這樁婚上火動怒,如今聽了墜兒顯揚又豈能心平氣和?尤其宋疏淺,真是怒得氣沖天靈蓋,不顧正房大丫頭束墨屢番阻攔、在母親到堂上前便拎起裙裾朝她四妹妹疾步衝去,一張漂亮的小臉紅啊白啊青啊紫啊,顏色真比宋疏妍作畫時仔細調的墨汁還要豐富幾分。
「放肆——」
金聲玉振一句喝罵,什麼貴女體統在此刻都已作不得數。
「不過就是使了些下作手段攀上貽之哥哥,何至於在此喧嚷聒噪出言無狀!——方氏之人可曾瞧見過你這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宋疏妍,你真是低劣得讓我作嘔!」
這一番辱罵實在有些荒謬,仿似渾不記得自己年初曾用了怎樣不入流的手段想將妹妹推入宣州汪氏,如今算計不成就要撒潑打滾,實難免令人心生輕蔑;宋疏妍自懶得同她計較,只別開眼睛靜靜在堂上等著繼母來訓話,宋疏淺卻被她這副淡漠的模樣刺激得越發惱怒、總將對方的漠然看作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
「該死的賤人——」
她是發了瘋了。
「你還不是潁川侯夫人呢,擺這天大的款兒給誰看——」
「我今日便撕了你的臉——看你還拿什麼去勾搭貽之哥哥——」
說著便揮舞著滿手又尖又長的指甲撲了過來,那生猛厲害的架勢可不見半分素日的端莊柔弱,墜兒忠心護主、自是一個箭步就擋在了自家小姐身前,正要伸手一把將人推開,卻架不住在主母院中敵眾我寡,不多時堂外的一干丫頭婆子便擁了進來,個個都是幫著她們三小姐,另有那機靈的已跑去請了主母和大公子,可不由四小姐討到半分好。
墜兒被兩個婆子縛住手臂,上來便不由分說挨了狠狠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直打到人心裡、自令宋三小姐越發亢奮起勁;高高揚起手正準備扇第二下,宋疏妍已匆匆將墜兒護在了身後,一貫沉靜平和的臉難得冷下,卻是比當初在絳雲樓上駁斥主母時更露鋒芒,沉聲道:「三姐姐如此肆無忌憚橫行跋扈,可還將家中規矩放在眼裡麼?墜兒言行失矩自當有我管教,他人插手卻又是何道理?」
「你管教?」
宋疏淺冷冷一笑,一片吵鬧中神情更顯瘋癲。
「好啊……你的丫頭本來也不配髒我的手,可但凡你還在這個家中待一日、便一日要敬著我這個姐姐!——今日我管教的是你,且看誰還能從天而降來救你的命!」
說完便轉而劈手向她打來,宋疏妍皺眉偏頭躲過、一來二去也難免起了脾氣,周圍的丫頭婆子最多只敢縛著墜兒,卻不敢碰她這個家中的嫡小姐、未來的侯夫人,便正好可讓她趁機一把揪住宋疏淺的頭髮將人狠狠摔在地上。
宋三小姐可沒料到平時一副受氣包模樣的四妹妹會忽而下這等重手,一愣之後羞憤交加地尖叫起來,原地爬起時臉漲得更紅,似已恨不得拿把刀將宋疏妍捅出百千個血窟窿;扭打混亂之際宋大公子宋明卓已聞訊匆匆趕來,占著嫡長子的名分自然要擺出一副大公無私的模樣勸架說和,只是宋三小姐畢竟與他一母同胞、這架也就漸漸跟著親疏關係越拉越偏了,到最後幾乎是幫著他妹妹緊箍住宋疏妍的手,令後者結結實實吃了她三姐姐掄圓了胳膊甩在臉上的兩個巴掌。
宋三小姐可算得了志,那真是威風凜凜意氣風發,恣意逞凶之時卻忽見原本挨打的四妹妹臉上划過一絲冷笑、接著人也不掙扎了,仿佛就等著她來打;她一愣,下一刻就聽到周圍的丫頭婆子紛紛驚惶下拜,回頭則見父親陰沉著一張臉跨進門來,一向儒雅的臉憤怒得有些扭曲,看著她大聲斥罵道:「這都是在做什麼——」
「還不快將你妹妹放開——」
坦率而言,除去幼時因不懂事而與三姐姐同搶過一盞吊花燈的舊事之外,宋疏妍與萬氏母女便再未有過什麼拎揀得出手的過節矛盾,蓋因年歲漸長事理愈明,既知父親一顆心是偏著長的、那便自然要小心夾起尾巴做事,否則吃的虧只會是雙份,在繼母跟前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如今形勢卻似乎變了:父親將眾人都領去彬蔚堂,除大哥外二哥也匆匆而至,她這個挨了打的好端端在椅子上坐著,唯有三姐姐跪在眾目睽睽之下獨自抽抽嗒嗒地哭,真正是乾坤改換世殊事異。
萬氏來遲一步,一上堂便瞧見自家女兒楚楚可憐受了委屈、自然便是又急又怒憂心忡忡;她快走兩步在面沉如水的夫君身邊坐下,一開口便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問:「這是怎麼了?淺兒是犯了什麼過錯、竟要被這般罰跪在此?」
宋三小姐一見母親來了便仿佛盼來了救星,當即膝行兩步上前,大聲哭陳:「母親——請為女兒做主啊母親——」
一旁小心站著的束墨於正房而言乃是不遜於墜兒的忠僕,見主母來了心中一定、連忙瞅著主君的臉色將事情原委匆匆說了一遍,從頭到尾避重就輕混淆視聽,先說四小姐身邊的墜兒如何言行無狀衝撞主人、又說四小姐本人是如何不守規矩目無長幼,總之三小姐就是清清白白沒個錯處,此刻在此跪著全然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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