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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妹妹自然滿嘴吉祥話、也都真心盼著他好,隨家中長輩一同用過早膳後宮中便來了內侍請他們移步獵場;自山下乘車過去約莫需得小半個時辰,宋疏妍下車時只見獵場平闊旌旗飛揚,往來禁衛威嚴肅穆,各家官眷則在觀台上高聲談笑,確然氣象非凡非江南可比。
宋二公子需牽馬去場下挑選箭矢,便在觀台之下同家人作別,宋澹抬手拍了拍次子的肩膀,叔父宋泊亦笑著祝他摘魁;宋明真一聽這話便笑,搖頭道:「叔父未免太看得起我,三哥都親自來了,這摘魁哪還有別人的事?」
話音剛落獵場那頭便傳來鼙鼓聲聲,眾人聞聲看去,只見是當今陛下攜皇后及鍾貴妃在一片如雲儀仗中駕臨;幾位皇子一併隨行,天家氣派無上華貴,剛剛被宋二公子提及的方家世子亦在御駕之側,今日未著甲冑只穿一身流銀武服,實是銳氣逼人清矜無雙。
第21章
直到很多年後宋疏妍依然清楚地記得眼前這一幕,彼時那場遺禍後世百餘年的大亂尚未發生,光祐年間生殺予奪的五輔之首亦不過方行冠禮,少年得志意氣風發,一眼便是風露浩然山河影轉——柳先生確是天下第一流的詩家,「恰似青霜穿玉樓,又如瓊英釀雪風」,無一字是虛言。
她在遠處默默看著,不知何故心底竟乍然冒出一股酸辛之感,也許因為那是一向淡泊的她平生第一次確鑿地對一樣東西生出渴慕、可又偏偏知道自己必然得不到;身邊的各府貴女卻比她自在得多,一時間觀台之上紅袖飄飛,巧笑之聲亦令人沉醉,皆是在爭那夢中人的青眼。
獵場之上群臣叩拜山呼萬歲,天子緩緩攜皇后及貴妃在觀台至高處落座,太子衛欽與二殿下衛錚分坐兩側,俱是龍章鳳姿天質自然。
「平身——」
宮中內侍朗聲而宣,文武百官方起身落座,貴女們的雙雙妙目照舊還是一個勁兒落在場中同眾位武將及世家子弟一同挑選箭矢的晉國公世子身上,這般光景落在他人眼中自要引得一番調笑。
「父皇且看,他方貽之貫是這般搶盡風頭。」
開口的是坐在鍾貴妃身側的二殿下衛錚,或許因母族祖上曾有胡人血統,面容稜角較常人更鋒利些,一雙眼瞳黑中摻雜碧色,觀之愈顯炯炯有神;他已及冠兩載,早些年便得了封地被尊為秦王,只是因自幼得天子和貴妃寵愛,至今仍常年居於長安。
天子聞言一笑,亦抬目向場下看去,慨然道:「金羈絡駿馬,錦帶橫龍泉,自古英雄出少年,搶些風頭也是尋常。」
頓一頓,又看向自己的次子,笑問:「怎麼,你還要同貽之爭強顯勝不成?」
當今天子衛峋已近知天命之年,年輕時文治武功頗為出挑、也曾是風度翩翩的玉面郎君,如今上了年紀卻日益臃腫起來,兩腮微微下垂,額心略有暗色,瞧著精神多少有些不濟。
「怎麼竟還爭不得了?」衛錚搖頭而笑,對答之間神采飛揚,「他不過是占了尚未娶妻的便宜罷了,待他日有了夫人、看看還有幾家女兒肯把芳心撲在他身上?」
這話引得觀台之上眾人大笑,圍觀重臣亦感慨二殿下果然聖眷極濃,與陛下竟宛若民間尋常父子一般親厚、倒不像是君臣了。
「錚兒不提本宮倒是忘了,」坐在陛下左手的鐘貴妃忽而笑著開了口,一邊親自為天子斟酒一邊說,「晉國公世子已行冠禮,確然到了應當娶妻的年紀,也不知是否已與哪家女兒訂了親?」
這位貴妃娘娘可是宮中一大傳奇。
自十五歲入宮後便長得盛寵,不出兩年便從正八品采女升為正四品美人,後來誕下皇子不久便被升為四妃之一、再接著又晉為貴妃地位直逼皇后;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她那娘家隴右鍾氏原不過是西北邊陲的小門小戶、祖上最高不過做到正七品中鎮將,後來卻是一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兄長鍾曷先是被調至長安任正四品上中書侍郎,後又獲封河西、隴右兩鎮節度使,真正是官運亨通一步登天。
此時天子從她手中接過酒盞,看神情依然對其寵愛有加,一飲而盡後又轉頭看向坐在太子身側的兒媳方冉君,問:「太子妃可知曉此事啊?」
這形勢卻是有些微妙了。
誠然太子妃方冉君是方獻亭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可眼下晉國公這個做父親的正坐在不遠處,皇帝舍下他而去問太子妃,是不是對方賀……
猜疑間只見那位出身極貴的太子妃從席上站了起來,觀之眉眼同方獻亭頗有幾分相似只是更為溫婉秀美,對陛下一拜,答說還不曾訂過;衛峋點點頭,示意她坐下,一旁的鐘貴妃則似話家常一般接了口,說:「方氏這般顯赫的門庭,自然不是誰都能入,何況貽之也極得陛下器重,他的新婦理當選得慎重些……」
下首眾人稱是,二殿下衛錚卻笑道:「可也不能由他挑三揀四,不然回回這般引得紅袖如雲,一旁看的哪個受得了?」
這潑皮話又引得他父皇笑起來,的確對自己這個次子喜愛到骨子裡,一旁的鐘貴妃見狀也是掩唇而笑,略一斟酌後又同陛下道:「說起來臣妾倒是想起家中還有一個侄女待字閨中,陛下去年還曾見過呢。」
這話……
天子左右近臣皆是眼明心亮,一聽貴妃娘娘的口風便知鍾氏有同方氏聯姻交好之意,只是一時卻摸不清這究竟是鍾氏一家的意思,還是本身就有陛下的授意——眼下方鍾兩黨在朝矛盾日深,每每論政都是楚河漢界涇渭分明,興許陛下早覺不妥,有意借聯姻緩和兩家的水火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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