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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思疑間潁川侯已雙膝而跪叩見天子,新君則親自雙手扶他站起,君臣併入太極宮,大殿之上威嚴肅穆,衛欽神情間的動容已是難以遮掩。
「方卿丁憂之期未過,今應召歸朝實是忠義無雙之舉,朕甚為欣慰,亦應代天下人稱謝——」
這一句又是榮寵無限,明明白白告訴世人潁川方氏就是深得聖心,方獻亭則再拜叩首,復:「臣惶恐,為君驅策本為人臣本分,為國平患亦乃我族之責,實不敢受陛下過情之譽。」
天子連連點頭,再請方侯平身,俄爾又道:「方氏忠烈天下皆知,先國公為我朝肱骨建功無數,不幸卻為奸人所害含冤受辱,而今也當為其昭雪……」
百官聽了這話心中一動,也明白陛下這是要為先國公平反,想來他是受夠了先帝的氣,如今在起複方氏新主的當口做出此等決斷,既可給過往種種做個了結、又可以新恩籠絡潁川侯,實是一舉兩得。
「驪山金雕一案本為逆王一黨構陷,先國公無辜受過實令朕痛心……」
天子字字清晰地說著。
「……而今卿已歸朝,當復國公爵位,一切封邑形制皆如舊時,其餘封賞另作細論。」
這些安排本在群臣預料之中,只是「其餘」二字意蘊頗豐,令人不禁想像方氏還會再得何等恩賞,雖知其一族勞苦功高本當如是,卻仍難免……
太極宮中一時氣氛微妙,潁川侯卻在此刻再次屈膝而跪,朗聲道:「先父蒙冤困臣久矣,今得昭雪當萬謝陛下深恩,只是眼下逆王西逃戰事將起、國家動盪殊為不易,臣寸功未立實無顏晉爵,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無顏晉爵」……
潁川方氏功勳卓著,莫說一個國公之位,便是封個一字並肩王又有何不可?方獻亭這番推辭分明是做給群臣看的,要的就是免除百官猜忌妒恨,令方氏一族在朝中更易騰挪行事。
天子聞言沉沉一嘆,默然良久後方才再次開口,感慨道:「方卿風骨深肖乃父,有良臣如此是朕之幸——也罷,便允卿之所求,待此次得勝還朝再行晉爵,以昭方氏勳績——」
方獻亭眉眼不動再拜叩首,即便姿態如此謙卑在眾人眼中也是頂天立地肅穆雍容——「恰似青霜穿玉樓,又如瓊英釀雪風」,原來並非單言其貌,更意指潁川方氏卓絕之節。
眾人只聽他答:「臣叩謝陛下。」
天子復請其起身,君臣二人遙遙相望,卻是歷朝罕見的敦睦篤信之相;片刻之後君主收回目光,繼而眉頭深鎖面色冷下,沉聲曰:「先帝駕崩舉國同哀,逆王衛錚卻藉機作亂妄圖謀逆,兩鎮節度使鍾曷及其黨羽吳懷民欲據隴右而擁立之,實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頓,天子之威更盛,朗聲道:「婁嘯、方獻亭——」
一令之下兩將俱出,正是當世兩大將門的主君,關內婁氏亦叱吒一方,婁嘯將軍年近五十威嚴赫赫,同樣也是忠肝義膽勇猛無雙。
「朕命你二人領兵二十五萬,婁嘯為鎮軍大將軍,方獻亭為征西大將軍,同赴隴右平定邊患,生擒逆王及其同黨,即日點兵早日開拔,固我大周基業,護我山河無恙!」
語罷,兩大名門將領雙雙單膝跪地,肅聲應答:「臣領旨——」
第67章
朝會終了群臣退去, 天子獨召潁川侯入紫宸殿前堂。
「這當是朕與你闊別最久的一次了……」
入殿後衛欽匆匆免了方獻亭的禮並令王穆賜座,與舊友同坐時神情分外和煦,卻是久違露出了些許鬆弛平和之態。
「自方氏回遷潁川已一載有餘……貽之, 你可令朕好等。」
他確然等得辛苦,畢竟歷來將方氏視作腹心, 自先國公去後便終日惶惶, 此前先帝駕崩時若非方獻亭早早遣其餘方氏族人遠歸護駕,他的不安恐怕還要更多些。
方獻亭亦對新君十分惦念,兩人在君臣之外更有少時相識一路扶持的情誼,此刻同樣頗為感慨地應和了兩句;衛欽又著人給他添茶, 隨後問:「聽聞你在江南盤桓半月有餘, 卻不知是什麼緣故?」
自然泰半是為了兒女私情, 只是眼下國家動盪他又大孝未過,想來還是不應大張旗鼓將自己與疏妍之事向外說, 方獻亭斟酌片刻, 答:「宋氏兄弟避居金陵,但在士林間仍聲望甚隆,臣赴江南欲請之為陛下效力。」
這自是合情合理的說辭, 衛欽聽了神色卻是不豫,聲音也涼了些:「宋氏……當初方公去前曾將朝事托於那兄弟二人之手, 此後不過稍遇父皇叱咄便避若驚弓之鳥, 如今朕已登基又何須他家效力?便自此在江南乞了骸骨罷!」
如此情狀分明是還對宋氏懷怨,惱對方在他境遇最為艱難之時未予助力,照理說此等事方獻亭本是不耐管的,但如今念著宋疏妍, 還是……
「宋氏畢竟清流出身,當初又涉案甚深受先帝遷怒, 」他隱隱替宋氏開脫著,「如今陛下登位萬象更新,朝堂也正值用人之際,若……」
點到即止。
的確,過去朝堂已被方鍾兩黨一分為二,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鍾黨之眾自然要被清洗,眼下朝堂半壁幾乎皆被革除、能用之人本就稀少,若天子肯放下對宋氏的心結,那麼……
衛欽嘆息一聲,也知方獻亭所言在理,沉吟片刻後又擺擺手,說:「這些文臣任免說來倒在其次,眼下最緊要的還是你與婁嘯征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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