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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每月有例錢,但大多用來買筆墨,以及給沈玥的小玩意了。筆墨這些不過幾文錢,但那買給沈玥的書,動輒上百文。他還曾眼饞過人家的字帖,結果一問,要一貫錢。他只得灰溜溜去借藏書樓的帖子了。
他悄悄去問過造一條容一人的木舟要多少錢,木匠漫不經心地比了個五。
少說五貫。這對沈瑜而言,絕對是個天文數字了。
這件事就夠他頭疼了,此外就是旬考將要來了。他們這群小學生正式學了作文章,不管質量如何,也要開始一旬一次考校功課了。
沈瑜發誓不能墮了面子,自然要在旬考好好表現一番,這就又要花時間多練文章。
事實上,除了國子監的功課,他還會額外從《四書》和《尚書》抽句給自己出題,還都是最磨人的“無情搭”,等寫好了,再拿給孫助教批改,一日兩篇,從無缺漏。
沈瑜嘆息著,攤開一張白紙,蘸了蘸墨,寫下一個題目。
偏偏這個檔口,門響了響,“大哥,是我。”
是沈玥的聲音。
沈瑜走去拉開門,有些驚訝。雖然沈玥還小,他們又是同姓的兄妹,男女大防沒那麼嚴格。但是獨處一室畢竟不大好,往往是沈瑜去二叔屋裡找她,很少有她單獨跑來的。
誰料沈玥一副焦急的模樣,“大哥,你快勸勸父親吧!”
作者有話要說:
無情搭是八股文截搭題的一種。指試題文句截搭以後前後意思難以連貫而須勉強牽合成文者。
定義來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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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沈榮之前也參加過兩次鄉試,皆是名落孫山。在遭遇喪子之痛後,沈榮原本也已經打算放棄,想要像父親一樣教書育人,給女兒攢一攢嫁妝。
但是沈玥的一番話讓他改變了想法。大哥一家能讓三弟嫉妒,能有出人頭地的希望,不就是因為,大郎書讀得好麼?他只有玥娘一個女兒,將來就算嫁到人家去了,她爹只是個教書匠,萬一受了磋磨,又怎麼為女兒出頭?
沈榮篤定了這次要放手一搏。八月秋闈,距今還有四個月不到,沈榮恨不得抓住每一分每一秒。他先是停了外頭的營生,每日除了拜見父親和與沈瑜交流外,閉門不出,發展到後來,已經茶飯不思,日日撲在書案前。
沈榮這樣子,陸氏看著十分擔憂,連沈玥都有幾分後悔。他們也不是沒有勸過,但是沈榮如同打了雞血一般,一點都不覺得累,還覺得妻女是過度擔憂,大驚小怪了。
這次是沈榮積勞成疾,病臥在床,喝了藥,還不肯丟下書,沈玥實在看不下去了,才來求助沈瑜。
沈瑜因為忙著準備旬考,也有段日子沒見沈榮,一聽說他累得病倒了,也是大吃一驚,趕忙丟下筆,換一身衣服去看他。
“二叔現在如何了?郎中怎麼說的?”
“父親這兩日心灰意懶、四肢無力,夜晚也睡不好,娘都看不下去了,他卻不肯請郎中,拖到今天,暈過去,才叫郎中過來。”沈玥說起來時雖然還勉強維持鎮定,但聲音已經在發顫,眼中含淚。
“郎中說,父親精虧血少,神氣不足,肺腑失榮……要好好調養,不能過度操勞。”她說到這兒,哽咽了,然後看著沈瑜,“哥,我勸父親上進,是不是做錯了?”
沈瑜腦中飛速分析了症狀,緩聲安慰沈玥:“你放心,三叔沒事的,只要滋補身體,好好調養不會留下大礙。你沒做錯,別再自責了。”
沈玥抽噎了幾下,在門前才止住眼淚。
陸夫人正在廚房盯著煎藥,屋裡只有沈榮一人。他側躺在床上,後背對著門,然而還是可以看出他手裡還握著一冊書。沈玥一見,就別過頭,露出難過的神情。
“二叔。”沈瑜走到床邊喚道。
沈榮這才把書冊往被裡一塞,扭過頭,含含糊糊地說:“瑜郎來了呀。”
這一扭頭之間,沈瑜就留意到沈榮的臉瘦削很多,嘴唇泛白。沈瑜跟祖父粗粗學了些青囊之術,能看出的確是氣血不足,操勞過度之相。
“聽說二叔病了,侄兒前來探望。”沈瑜選了個保險的開場。
沈榮勉強地笑了一下。“我沒什麼關係的,玥娘就是大驚小怪。”
沈玥瞪了一眼父親,當著沈瑜的面到底沒說什麼。
“可是侄兒看您的確是消瘦了。”沈瑜依舊是謙恭平和的,仿佛什麼事都不會驚擾到他。“既是累病了,如何還能在床上看書消神呢?”
沈榮心裡咯噔一下,才意識到拙劣的掩飾果然沒有效果,於是慚愧地沖侄兒和女兒笑笑,“這卷時文我看到一半,還沒背完,躺在床上背一背,不礙事的。”
“侄兒雖未下過場,也聽祖父與先生們說過,那貢院裡的條件窘迫,又不擋風,身體單薄些的,幾乎撐不過三場考試。”
沈瑜沒有任何不滿或是擔憂,看著二叔仿佛看不懂事的小孩一樣寬容,說出的話字字讓沈榮抬不起頭來。“二叔,侄兒知道您想要上進,可是犧牲身體,這法子是最無用的。”
沈榮的臉抽搐了一下。
沈瑜見還有效,便下了最後一劑猛藥:“二叔的文章,侄兒都拿給先生看過,先生既然說是火候到了,想必中舉也是時間問題。但若是二叔因為生病,三場沒能考下來,那可就白費了這番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