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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與他親近的夥伴,卻從不會說這話。郭逸怒斥季家管束下人不周,楊鋒當他的面誇讚陛下當機立斷,至於陳鴻鵬,直接拉著他要切磋切磋武藝。
至於宮裡,卻很少有人傳這些話,原因很簡單:吳君翊已經說了,這是他幹的。天子金玉良言,誰敢反駁?只不過待沈瑜的態度,又要恭敬得多。
不過就算是天子手刃罪人,也要承擔風險的,言官勸諫啥心不宜過重之類的摺子一轉眼就堆上來了。
就在外頭流言蜚語傳個不停的時候,京城又出了另一樁事:太學鬧起來了。
國子監是京師最高學府,每次會試都會為朝廷輸送一大批人才。但是學子們都是有頭腦的,這群聰明人多了,如何管束他們,就成了問題。所以這群學生各個壓著厚厚的戒律,國子監有祭酒司業,還有旬考。
這一次鬧起來,還是為那武舉一事。
朝中雖然毀譽參半,但在一派人堅持不肯讓步,另一派人默不作聲的態度下,武舉還是順利推行。然而這時候,身為最高學府的太學生們,坐不住了。
“這是太學生集體上書的摺子。”李起苦著臉,把那長長的奏本放到吳君翊面前的桌案上。“祭酒大人剛剛遞過來的。”
他說完話,就自覺地後退一步,隱入陰影中,儘可能減小存在感。
吳君翊往後一躺,懶懶地笑道:“寫了什麼?給朕念一念吧。”
李起雙膝一軟,直接跪倒了。“陛下饒命!奴才不敢!”
“他們既然敢寫,你有什麼不敢念的?”吳君翊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放過了他,自己翻開那長長的紙張看起來。應該是學生中出了一人專門書寫的,字跡工整,只是從筆畫不難看出他寫字時激昂的心緒。
而內容,大體上還是老生常談,痛斥窮兵黷武是國之大害,兵者,兇器也。重用武夫,會使朝廷動盪。吳君翊不用細看,就知道說的都是什麼。倒是在最後,占了三分之一篇幅的,是簽名,這些名字都是用暗紅的血跡寫上了,看到這兒,吳君翊眉宇間終於有了波動。
尤其是當他很快從其中辨認出一個名字:沈琦。
作者有話要說:
補上昨天的更新,抱歉
第88章 第 88 章
沈琦,居然是他。
吳君翊有些意外,但又沒那麼奇怪。從知道沈泰投奔了賈盛德起,他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不過,他現在更關心,自己該如何處理沈琦。
若說年紀,不過還是個孩童,但是在國子監學習聖人之言,也該通事理了,若說只是被迷惑的倒還好辦,可這看樣子……並不像。沈琦的名字寫得很靠前,倒像是個帶頭的。
往深處再想一層,沈琦該知道,他哥哥在朝中,是受皇帝重用的,武舉地提出也有沈瑜一份。那他還公然上書,單憑這點,吳君翊就不想放過他。
吳君翊十分確定,沈瑜對這個弟弟還有感情的。年少時的沈瑜可以為了弟弟讓出食物,如今的沈瑜為他求個情,似乎也不值得意外。
那麼,他還是要給沈瑜這個面子。
進退兩難的吳君翊還在思考,李起戰戰兢兢地過來通傳:“沈,沈大人來了。”
吳君翊每次見到沈瑜,都會心情大好,所以沈瑜深受李起歡迎。李起每次為他通傳時,雖然說不上興高采烈,但也相去不遠。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畏畏縮縮,甚至有些結巴。
但沈瑜很快就知道原因了:沈瑜穿著他的官服,頂戴卻已經摘下,拿在手裡,他一聲不吭,在吳君翊面前跪下。他沒有抬頭,就這樣盯著面前的地面,一字一頓,格外鄭重地說:“臣自知臣弟無知,妄議朝政,罪不可赦,然他一童子,難以承擔,臣願納還職銜以贖弟罪。”
“你先起來。”吳君翊趕緊叫道。“有什麼事,起來說。”
好在,沈瑜並沒有打算“陛下若不答應臣便長跪不起”,他順從地站起,只是仍然低著頭。
“兄弟罪不相及,何至於此?”吳君翊看著他,試探地問。
大齊不興連坐。何況,沈家三兄弟分家許久,沈琦的罪過,無論如何追究不到他從兄身上。另外,吳君翊無論如何不會允許沈瑜辭官的。他相信這一點,沈瑜也明白。
沈瑜卻答道:“三歲孩童尚且知曉‘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臣曾教導從弟,如今他鑄下大錯,臣豈能無罪。”
聽到那句三字經,吳君翊的神情莫測。過了許久,他才勉強地說:“你也言重了,他才多大年紀,這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罪……”
“正是因為他年幼,甘心受他人挑撥,才要給他個教訓。公然上書以國學要挾陛下,若這都不算大錯,我便要擔心他長大後,在歧路上越走越遠了。”沈瑜終於露出一絲苦笑。
出乎吳君翊的預料,沈瑜並沒有求情,甚至主動要求嚴懲沈琦。這讓吳君翊反而心軟了。
吳君翊只說:“父債子償罷了,又與你何干?”
不等沈瑜反應,吳君翊就叫沈瑜坐下,李起過來擬旨。沈泰那個散官肯定是保不住了,沈琦也要逐出國子監,三年不得參與科考。其實這個處罰是象徵性的。一旦失了聖心,會試考上考不上,不過是皇帝一句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