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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的摺子,怎麼辦?”李起小心翼翼問道。他已經做好準備,等一個駁回或者留中了,誰知道,吳君翊想了一會,卻消氣了似的,擺擺手,“准了。讓他去廣州吧。”
“陛下?”大齊的廣州雖然不是什麼未開化的蠻夷之地,但也絕非什麼好地方,不僅不夠富庶,氣候也不宜人,怎麼看,都不是受寵的官員外放會去的地方。李起一時間,也以為吳君翊是真的發火,牽連沈瑜了。
可吳君翊往後一靠,又分明是十分清醒的樣子。“順著他的意吧。”
他甚至扯出一個懶洋洋的笑,“這下子讓賈大人也滿意了,不好嗎?”
李起聽出那話中滿滿的殺氣,不敢答話,只得低頭吩咐下去。
沈瑜在翰林院、陛前都待過,就算是外放,也是清要顯貴的官員,何況他官職未改,吳君翊大筆一揮,便讓他“權知廣州軍州事”。
沈瑜那群友人們卻百思不得其解,論理,他一個狀元郎,自然是安安分分做京官,侍奉皇帝,修書養望,才是正途,怎麼會在大好年紀自請外放呢?
對了同伴們的疑問,沈瑜都一笑置之。“一直在京中,眼前只有那一畝三分地,難免短視,我想四下走走看看,也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了。”
旁人興許會嘲笑沈瑜放著清貴的京官不做跑出去受罪,他的好友們卻說不出來這樣的話。陳鴻鵬更是主動說:“你比我們有志向多了!”
也有從廣州來的同僚也提醒沈瑜,“氣候怕是一時半會適應不過來的,倒是記得帶個合口味的廚子過去,特別是做些辣的去濕氣,免得吃不好,再生病了。”
“外放也好,在京中混日子,哪有去做一地主官來得痛快?再說,朝中怕是馬上就不平靜了。”
一群閣臣,懷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隱憂,笑笑鬧鬧,喝完送別宴。
至於家中,宋氏以為沈瑜是為著娘家的事被牽連,好一通心疼。沈瑜只得安慰道:“娘,不打緊,我就算外放,也還兼著秘書丞呢,別人欺負不了我的,再說同年都在陛前,過不三五年,就又回來一家團圓了。”
宋氏不買帳,只是淚漣漣地看著兒子,連兄弟都埋怨上了。“廣州,那豈是隨便住的地方,大郎去了,肯定要受苦了。都怪你舅舅……你行囊里多帶些除蟲祛濕的藥,外頭買的不放心,我再給你收拾一些。”說著,她又要去拿東西了。
沈和連連咳嗽幾聲,提醒妻子自己的存在。“我記得,你姑姑當初嫁的盧舉子,家裡就是廣州人,若得空,可留意一二。”
沈瑜點頭應下。沈和又說:“既然做了主官,就要有個主官的樣子。百姓仰仗你,你就要擔得起這份信任。”
沈瑜又稱是。
連一向沒心沒肺的沈琳都抱著哥哥的腰眼淚汪汪,“大哥,我捨不得你。”
“捨不得大哥,就時常寫信來。”沈瑜憐惜地摸了摸弟弟的小腦袋,“放心,大哥也會時常給你寄信,看你的作文,說不定等我回來時,琳郎已經考□□名了。”
沈琳被這一番話說得小臉慘白,再不敢敘離情。
離京之前,沈瑜還要最後面聖一次。
沈瑜也知道自己毫無解釋就這麼衝動上書,落在吳君翊眼中,會是什麼意思。所以當吳君翊痛痛快快准許後,他心中深感愧疚,這次進宮,更做好了被質問的準備。
吳君翊面色不善,的確是一副秋後算帳的架勢。“說說吧,你要怎麼補償朕?”
沈瑜叩頭,起身後,從容答道:“丞相既欲令陛下去一臂膀,臣便為陛下的一雙眼睛。”
他自忖說到這個地步,吳君翊該聽懂了。誰知吳君翊卻面色不改,只含笑搖搖頭。
“陛下,你早就知道了?”沈瑜敏感地問道。
“伯瑾你何時是那麼衝動的人了?我原本還在擔心,看到那奏摺,就立刻知曉你的意思了。”吳君翊答道。
原來兩人皆是一眼看穿了賈盛德的把戲,心中早有默契,一個在京中,一個在地方,正好將計就計,麻痹賈盛德。
沈瑜再想想吳君翊痛快地准了他的奏摺,也是合情合理。不過……“既然陛下早就知曉,為何方才又質問臣呢?”
吳君翊聞言,卻無奈地看向他,他放軟了語氣:“即便知曉,也怕你難過,也……不捨得放你走。”
這一句話給沈瑜帶來的衝擊,遠勝於剛才的千言萬語。他猛然被戳到軟肋,不適應地眨眨眼,“臣會寫信。”
“光寫些政務之類的糊弄我,可不算數。”
再這麼說下去,廣州也不必去了。沈瑜只能強行轉移話題,“對了,宋家表妹曾與人定親,此次不知何故,卻也在待選名單之中。”
“不知何故?你還能不知道緣故?”吳君翊哼道。“不用你操心,朕知道了這件事,就不會放過他們的。那些女子,朕一個都不會要。”
沈瑜選擇了無視第一句話。“臣只是提醒一下。朝中政務,臣倒是不擔心,只希望陛下保重龍體,不要過分操勞了。至於立後……”他猶豫了。
“不必多說了,你也是。”吳君翊毫不客氣地說,“若是回來以後,朕發現你清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