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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教沈琦描著仁義禮智信的紅字,一句話都不說。
且不說大郎沈和那兒如何,二郎沈泰房裡也是一片混亂。
“父親在桌上為何一言不發?”一回到屋子,沈玥就脫口問道。
沈瑾夭折後,沈榮只剩這一個掌上明珠。沈玥的性格像母親陸氏,極有主見,夫妻兩個也有意培養長女,並不過多約束她。沈榮這會無精打采,卻也強打起精神,認真回答女兒:“此事,於情父親不該強逼三郎續弦,於理三郎不該頂撞父親。大哥自然是順從父親,我卻不知該說什麼,不如不說了。”
“父親若只是這件事上不說話,也就罷了,我只怕父親根本不想說話了。”
沈榮像被戳到痛處一樣抬高了聲音,“玥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玥卻避而不談,接著說沈泰:“三叔對大伯和大郎,只怕不是遷怒,是嫉妒。”
這次不僅沈榮皺眉,陸氏也輕叱一聲:“怎麼跟長輩說話呢!”
“女兒知道此話逾距了,可我關起門來說這話,爹娘捫心自問,難道不是如此麼?三叔與祖父頂撞,緣由也是覺得祖父偏心大伯與大郎。”
這卻是事實,沈榮夫婦阻止不了女兒,只得沉默。
沈玥繼續說道:“大郎天資聰穎,非池中物,如今又在國學念書,前途可期。何況大郎心善,今日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去哄三郎。三叔若是因嫉妒疏遠了他們,反而得不償失。於情於理,父親都該勸一勸三叔”
“我又何嘗不知。”沈榮聽著女兒夸兄長與侄子,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沈玥卻話鋒一轉:“可父親也並不差,父親身上不也有秀才功名麼,進一步便可步入仕途。”
陸氏猜到女兒要說什麼,悄悄捏住衣袖,打量丈夫的神情。沈榮卻遲疑了一會,才垂頭喪氣地說:“我已然耽誤了,又無名師,豈能和大哥與瑜郎相比。”
“耽誤什麼?父親不過而立之年,花甲之年尚有前往科考的。何況大伯中舉,不也似乎靠著祖父教導,自己勤學麼?”沈玥步步緊逼,沈榮垂下視線,不敢再與女兒對視。
沈玥眼中含淚,強忍著哭腔。“父親當真以為我不知,瑾郎走後你已心死麼?弟弟沒了,我自然也分外心疼,可是沈家的門戶總要支撐起來,我又只是個女郎,無兄弟相助,無父親庇護,只憑我一個,又能做什麼?父親若是鬱郁不起,將來誰又能給弟弟供奉香火呢?”
她做女兒的,即便早早洞察,也只能裝作不知,暗暗祈求父親早日醒悟。可是沈榮日復一日的麻木,家裡的書本上積起的塵埃,都讓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沈玥忍到鼻酸,還是有淚水湧出,模糊了視野,她不敢看父親母親的反應,生怕迎來飯桌上三叔和祖父那樣的怒火。沈榮慢慢抬起頭來,說:“我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卻不及你看得通透,真是枉為男兒。”
沈玥捂住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沈榮手忙腳亂地掏手帕,“玥娘怎麼哭鼻子了?都多大的人了……”
陸氏其實也一直擔心丈夫,提及夭折的幼子也不禁垂淚,如今見女兒開導了丈夫,也跟著喜極而泣,撲上去抱住女兒,沈榮摟住妻女,為她倆擦眼淚。“我會勸三郎的。而且從今日起,我就好好念書,不讓你倆跟我受苦,好不好?”
“爹說什麼吃苦不吃苦的,一家人和和睦睦比什麼都強。”沈玥含著淚笑,聲音還顫著。陸氏捂住嘴直點頭,早已說不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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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沈瑜沒辦法調和長輩們的家務事,就唯有自己在國子監努力學習了。他在國子監的生活也漸漸步上正軌。
郭逸是個不錯的同伴,他嘴上喜歡叨叨,性格卻有些不拘小節。沈瑜在他面前說話做事都要隨意許多,相處很自然,還能從他那兒獲取很多消息。呃,雖然有時候並不是自願獲取的。
至於其他人,由於大多是官宦家出身,有瞧不起沈瑜的出身的,也有與李廷一樣不看好連個詩文都寫不出、沒半分神童意思的小書生。沈瑜也不是為了交朋友來國子監的,自然不會把這些人放在心上。
講官很快開始教這群半大孩子們做文章了。他們都是已經熟悉了經書的,等做熟了文章,就可以選擇一門本經,開始正式步入科考了。
沈瑜自從發現自己的學識見識都還遠遠不夠,就卯足了勁下功夫,聽講課,他光是記筆記都要記下一沓紙張,連同窗學子抽上去講解、背誦,他都要把別人引用的出處和句子抄下,若有不明白的,不管熟不熟悉,先問清楚。
這天是劉助教講《禮記》。他旁徵博引,洋洋灑灑講了半個多時辰,便命學生自己自去吃飯休息,一邁腳出了廊房。
沈瑜緊跟在他後面,一路氣喘吁吁,追到了明倫堂,才算趕上他。
講官們都是五經博士兼任,畢竟身有品級,對這群學子們的態度因人而異。不過助教們都是新科進士,還在吏部等待銓選,對與自己處境相似的學子更耐心,講解也更細緻。
那劉助教進屋之前終於聽到背後的喘氣聲,扭過身看向沈瑜,輕輕挑眉。“你是新進國學的學生?跟過來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