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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奏摺的內容分別出自宋朝洪适的盤洲文集卷四十五和宋祁的上仁宗論三冗三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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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李起說完,又低頭等著主子發火。作為貼身伺候的太監,他十分清楚,這位太子殿下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儘管在民間走了一趟磋磨了一番,但年紀還小,骨子裡的傲氣還是改不了的,忍不了不如意的事。
可是他等了半天,卻等不到太子撒火。
吳君翊呆呆地坐著,竟不知該說什麼。
他其實很想沈瑜。
剛來到南京時,他也是高興的,終於不用忍受每日餓著肚子趕路的滋味,不用小心翼翼隱瞞身份,不用看別人的顏色——那些他從前嗤之以鼻的人。更重要的是,回到了他父皇的身邊,那從小疼愛他,親自撫養他的父皇。
吳君翊剛回來時他每晚都睡不好,連續十幾日從睡夢中驚醒,摸著柔軟的被褥,才發覺這不是夢。
可是時間一長,越來越多的從前並未留意,或者看不透徹的細節湧現在眼前:父皇依舊疼愛他,但自從封了太子,這身份就仿佛隔了一層。如從前一般的疼愛也已經讓他無法滿足,他究竟何時能正式念書,學習政務?賜寢宮本為賞賜,可哪個太子快讀書了寢宮還在後宮?宮人依舊敬他怕他,可他也不經意聽說過“皇太弟”的傳聞。更不要說滿朝官員看他時微妙的眼神……
還有,那奏摺……奏摺……
吳君翊知道自己不如兄長,但他想著自己也差不了太多,只要努力,做一個好太子並沒有那麼難。就如那本奏摺,父皇聽取,朝臣稱讚,不是做得很好麼?
直到他發現,擺在自己桌上的菜餚,按份例是少了,可是花樣更多,選材更精,不算在份例里的點心乳品也更多了。盛菜的碗盤依舊是一個就夠平民百姓吃穿一輩子的珍品。
父皇究竟有沒有聽進去他的話?
柔儀殿的太監宮女還當他是不知事的小主子,一來二去,他倒聽明白了:宮裡的生活奢華依舊,宮外朝臣們倒是節衣縮食,謹防被皇帝垂詢——這就是他父皇的目的吧?
吳君翊越是迷茫,就越是思念沈瑜。沈瑜只比他大一歲,可看上去什麼都懂。處處讓他想到他那已去的兄長。他的兄長也是這麼優秀,可是他走了,吳君翊什麼都做不了。
但他總能為沈瑜做點什麼。
吳君翊認真地想,該怎麼做。從前他想要什麼,只要開口,他父皇沒有不準的。但這回不一樣,他發現,其實他的父皇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
他太想為沈瑜做點什麼了,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意外。
“去,把上回父皇賞的手幅拿來,孤要練字。”吳君翊突兀地說。
李起等了半天,等來這麼一句吩咐,心裡念了句佛,乖乖拿出手幅打開放在書案上,又研墨。吳君翊拿出教沈瑜練字的耐心,一筆一筆臨摹好了一張,晾乾以後,吩咐去乾清宮用膳時帶上。
每日建寧帝罷朝或是看罷了奏摺,都會召太子前來用午膳,父子也好說說話。這天他看吳君翊不要旁人,自己手捧一捲軸過來,揮手免去行禮後含笑問道:“二郎這是來獻寶的麼?”
“父皇之前賜下手幅,孩兒不敢荒廢,趁這幾日臨摹一張,請父皇指教。”吳君翊露出點羞赧的神情,建寧帝看著兒子撒嬌,心情大好,“高公公,拿過來朕看看。”
高總管識趣地接過手幅奉上。
建寧帝醉心書畫,小有所成,眼光自然也不一般,粗粗一看,他便看出問題所在:“二郎,有些急躁了。”
趕工趕出來,果然逃不過他父皇的眼睛,“興許是前段時間,不在父皇身邊耳濡目染,荒廢了時日。”吳君翊小心地賠笑,斟酌著詞句。建寧帝聽在耳中,果然心頭一軟,下一句也變成了稱讚,“唔,不過筆力尚在。”
“說明父皇教得好。”吳君翊笑道,又慢悠悠說道:“這幾天,孩兒托高公公打聽了一件事。”
經剛剛的對白,他已經知道,目前自己想瞞著父皇什麼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不如大方地說出來。
“那救過孩兒的沈家……沈瑜,過得不大好。聽說他祖父在為他尋找先生,但是家境窘迫。孩兒今日便想,孩兒能與父皇團聚,得父皇親自指點,有他的功勞,然而他沒有先生,若是有了疑難,又該求助誰呢?”
吳君翊說出這番話來,心中著實忐忑。這是他第一次想算計他父皇什麼。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好在建寧帝沒有讓他等太久,“二郎果然是個知恩圖報的慈善心腸。”
這一句出來,吳君翊的心便放下一大半。
“穆有功名,於太子有救命之恩,赦封義民,賜旌表牌坊。唔,他家大郎已經有功名?那就只准長孫入國子監。”建寧帝大方地下旨。吳君翊琢磨了一下,又覺得不大對味,“父皇,孩兒一直未表露身份,貿然知曉怕是驚著他們……”
建寧帝哈哈大笑,“這又有何難,高公公必會辦的妥當。”
皇帝這麼說了,高總管自然上前朝太子殿下行了一禮,“殿下只管放心,老奴必會盡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