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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趙國長公主乃是當年隨太=祖起兵的一員女將,當初這樣懲罰也是因她手下人立有軍功。若是這麼寬恕了縱馬傷人的惡奴,趙慶也深感咽不下這口氣。
吳君翊聽得連連皺眉,他對大長公主沒什麼好印象。他這位姑姑生得一雙勢利眼,從前進宮一門心思攀附他的皇兄,對他這個頗受寵愛的小皇子都冷冷淡淡,沒幾句好話。後來他立太子之後,大長公主就一改以往的作風,親近友善了。
至於他那表兄李廷,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吳君翊早謀劃著名那他開刀,殺雞儆猴了。右衛將軍李顯宗倒是個老實人,可他越老實,越是約束不了妻子。
“按律令處置,嘉國大長公主那裡,朕會處理。”
趙慶欣喜地應下。
吳君翊又問起修改律令,可趙慶的語氣遲疑許多:“陛下,修改律法乃是一件大事,您登基時日不久,貿然提出修改律法,恐怕有些莽撞。”
這人太過老實,拒絕的話都說得如此直接。吳君翊也哭笑不得,倒沒什麼火氣,讓他先退下了。
雖然吳君翊召進士入武英殿議事,一定程度上架空了負責與他討論發案起草,草擬政令的中書省的職能,但是像重修律法這種事,卻無論如何繞不開負責審核政令的門下省,也就繞不開丞相大人。
“陛下這是打算去哪兒?”沈瑜問。
他已經習慣了他們這位陛下不按常理出牌,時不時悄無聲息地出宮,也習慣了自己總是那個被抓著跟去的倒霉蛋,也許是因為,他總是隨侍陛前時間最長的那個吧——除了李起之外。
“我問你,京中的百姓,平日生活,會和哪些官司打交道?”
“哪些官司?”沈瑜還真被問住了,他想了想,才猶疑地答道:“我只記得當日,童試和鄉試之前,要到縣衙禮房報導。這應該算是吧?”
吳君翊在他面前一口一個我,說的格外順口,沈瑜也漸漸沒那麼謹慎,習之兩個字也越叫越順口了。
“正好。”吳君翊說道。“來年就要參加童試,我兄弟二人也去縣衙禮房處報名吧。”
沈瑜眨眨眼,雖然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但是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弟弟,也該參加來年童試了。”吳君翊突然想起了什麼。之前沈瑜曾拜託他查明沈琦的情況,其實他早就知道了結果,只是一直沒有好的契機把這件事告訴沈瑜。
“是的。”沈瑜低聲說。若是當年,他這會本應忙前忙後,陪著沈琦熟悉號房環境,模擬童試。可如今他得從別人嘴中獲知這件事了。
吳君翊順暢地說了下去:“你讓我查的,我已查清——沈琦入國子監,是合規矩的。你叔父如今已是正五品的中散大夫,他的兒子,的確可以入國學。”
沈瑜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愕然。
“沈榮一個身無功名的白丁,居然能投靠丞相門下,靠著自薦入仕,也是有些能耐的。”說歸說,吳君翊心裡卻了悟,這多半還是因為沈瑜受他重用。賈盛德不肯錯過一個抓住他把柄的機會。
要知道沈瑜這樣光明正大考出來的狀元,如今也不過是從七品舍人兼從八品校書郎,這樣輕而易舉就能把布衣變成五品官員的權力,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能想到的,沈瑜也能想到。中散大夫不過是個散官,吳君翊也不會過問。但是,沈瑜的內心,負罪感比什麼時候都要沉重。
他們沒再說話。朝著離得最近的縣衙走去。
吳君翊說:“伯瑾,我們兩個來考童試,是不是年紀偏大了一些?”
“這又有什麼?”沈瑜含笑道,“未考取生員功名的,縱白髮蒼蒼,也只是童生罷了。”
他們結伴而來,卻發現三三兩兩來報名的人絡繹不絕,果然如沈瑜所言,不乏中年、甚至夾雜銀絲的人,倉皇地報上祖孫三代姓名籍貫,寫好的紙蓋上印交與禮房保管。
吳君翊和沈瑜還在排隊時,卻看見前面的人與禮房小吏爭執起來:
“你得交銀子,才能叫人把你名字記下,呼名入場時為你擔保!”
吳君翊上前一步質問:“科舉一向不問出身,不收費用,如何你在這裡橫加阻撓,收受賄賂!”
“嘿,看你這樣,倒是頭一年來考吧?”那小吏得意洋洋看著吳君翊,毫無驚惶,“再考兩次就清楚了,沒有結保,你連監場的門都進不去!”
沈瑜皺了皺眉,“我們甲里自有同僚、師長作保,如數寫在紙上交與官府就好,為何非得在這裡請保人?”
他到底念著一縣有一縣規矩,只是這說出口的話,與質問也沒什麼區別了。
那小吏果然震怒:“不想考你就滾出去!錄取的生員還缺你一個?少在這兒廢話!”
前面最開始爭執的那童生已經老老實實摸出碎銀奉上,小吏卻一副看不上眼的樣子,“就這點保銀,你也扣扣索索?”
那人咬咬牙,取出手帕包裹的完整一錠銀子奉上,才讓那人抬手蓋上引,收下了。
後頭排隊的人也有敢怒不敢言的,也有嫌吳君翊他們多事,讓他們趕緊讓道的。吳君翊拽著沈瑜就從禮房出去了。“我倒不知蔣縣令治下是這等情形。好,我們去敲鼓鳴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