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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之上,吳君翊也無限煩惱。
由於是宗室宮宴,他坐在建寧帝右手第一位,斜對面就是楚王。
楚王吳慕皓剛剛十四歲,正是少年人蛻變的年畫,他的五官端莊標緻,穿著親王冕服,深藍色長袍上金色游龍與九章紋飾,顯得少年人雍容華貴。行動間冠冕上的玉珠輕微搖晃,發出清脆的聲音。
除了青衣與赤衣的區別,楚王與吳君翊的打扮幾乎一致。吳君翊卻覺得,與對方一比,自己那張稚氣未脫的圓臉,頓時被比下去了。
建寧帝宣布開宴後,便有宮女上前獻舞。他來到南都之後,楚王就將王都拱手相讓,並從南都選良家子入宮。如今這裡跳舞的宮女,就是曾經楚王府調/教的。
宮女們身姿婀娜,體態妖嬈,蹁躚如蝴蝶,長裙舒展。一舞跳罷,不少宗室子弟都看直了眼。
建寧帝卻看向左手邊,含笑問道:“楚王平日看得習以為常,恐怕就沒那麼驚喜了吧?”
楚王緩緩起身,對建寧帝躬身道:“臣弟不敢。這宮女原先的確是楚王府的,但是在陛下的宮宴上,才能跳出這麼驚艷的舞蹈。”
建寧帝沖他招招手,聲音更加溫和:“這是家宴,不必那麼拘束,快坐吧。”
楚王又行禮謝恩,這才入座。一旁的豫王順著他們的話題往下說:“皇兄也是時候充實後宮了。”
建寧帝笑著搖頭捋須,“朕想著,百姓剛剛經歷戰亂,不少人流離失所,不宜大辦選秀,勞民傷財。”
楚王再次勸道:“豫王兄說得有理,陛下體察民情,卻不該自苦。如今後位空懸,後宮空虛,陛下身為一國之君,無人照料,這才是臣子的疏忽。至於怎麼做,節省開支,避免擾民,禮部的人辦多了,心裡自然有數。”
肅王、信王和荊王都連連點頭,跟著勸了幾聲。豫王是管著禮部的,這會也只能心裡暗嘆一聲,順著原意又說了幾句。
幾位叔伯都說話了,建寧帝也就半推半點了點頭,又再三強調不可操辦過度。豫王自然點頭應是。
吳君翊就坐在對面默不作聲地看著。他的母親地位卑微,他也對於早逝的母親沒什麼印象了。然而他清楚,擴充後宮,就意味著他會有新的弟弟妹妹。雖說他已是太子,可從來沒有哪個儲君之位,是穩穩噹噹的。
“至於立後……”在座的人耳朵都立了起來。這其實才是他們最關心的。如今皇帝膝下僅一子,已立太子,將來出了其他皇子,也越不過這個長兄。但若是出了嫡子……那就未必了。
“德妃管理宮務多年,勞苦功高,家世顯赫,堪配後位。”隨著建寧帝接下來的話,所有人同時鬆了口氣。
這無疑是一顆定心丸。
德妃性格溫婉,斷然不會為難太子。而且她失寵多年,也很難再給陛下添個嫡子了。看來,陛下對太子,還是很疼愛的。
一時之間所有目光都有意無意瞟向吳君翊,吳君翊沉默地迎上,最後所有的目光都移開了,只有楚王還看著他,五分相像的兩張臉上是兩種神情。在所有目光都收回時,這雙眼中有戲謔、狡黠,卻不似在建寧帝面前畢恭畢敬的樣子。
接下來又有宮女進殿,齊聲誦唱詞句,詩詞寫的是南都風光,被一群二八少女黃鸝一般婉轉的聲音襯得愈發柔媚入骨。一曲唱罷,建寧帝又滿面紅光問道:“這是朕新作的詞句,諸位以為如何啊?”
諸位自然眾口一致,齊聲誇讚建寧帝的才情。
“近來書院的才子們又有何大作?”誇讚之後,眼看場面要冷下來,豫王又引了一下話題。
建寧帝便說了幾首新得的詩,坐在近旁的幾位親王也都是一同讀書作詩的,個個都捻須含笑,讚不絕口。
趁著這個機會,建寧帝大聲地宣布道:“難得宗室子弟濟濟一堂,這都是未來的才子啊,不如來一場考校,諸位以為如何?”
建寧帝右手側幾個親王,同輩的,也有叔伯輩的。除了楚王,都已經是上了年紀的人了。他們對歌舞沒那麼感冒,但對考校後輩卻很有興趣。何況他們的子弟也在其中,這正是搏得皇帝青眼的最佳機會。若是能一舉奪得頭籌,還怕立世子、封郡王陛下不准麼?
“正值新春,諸位便以此為題,賦五言詩一首吧。”建寧帝又隨手指了個韻腳,“限時,一炷香夠了吧?”
當然是沒人敢說不夠的。建寧帝又說:“朕與諸位裁決,太子和楚王,你們一個是朕的兒子,一個是兄弟,便由你們倆領個頭吧。”
吳君翊和楚王同時起身稱是。
果然是提前通過氣的題目。吳君翊看著眼前的紙和研墨的太監,心中有些不甘心。比的是詩詞,他自認未必會輸,這樣的作弊,是對他的不信任。
他托著衣袖思索,抹去了腦海中那雕琢已久的詞句。
“殿下。”小宦官輕聲提醒他,楚王已俯身開始寫了。吳君翊抬頭看,香燒了一大半,他輕輕笑了一聲,接過毛筆,毫不猶豫地落筆,一氣呵成。
“太子與楚王,便放在最後。先令宗室的兒郎上來。”
轉眼一炷香燃盡,大部分人都寫得七七八八,建寧帝便令他們上前誦讀,同時手稿也交上來一併展示,順便比一比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