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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估摸著約莫是家人送年貨節禮過來,便出門迎接,嘴裡說著:“慌什麼,一樣樣搬進來就好。”誰知剛出了後院,他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來人卻穿著六品武官的官服,一見沈瑜,迎頭拜倒。“屬下奉命前來,給您送來陛下的賞賜!”
沈瑜看到那身官服,便瞭然,“大人快請起,勞煩你跑一趟,遠道而來,先坐下喝杯茶水吧。”
趁著那人進屋,他便拿著單子清點了一下,果然有沈家送來的節禮,但更多的,還是宮中那位的賞賜。
這人的賞賜也不同尋常,單子上明明白白記著,都是些年節風氣濃重的東西:花燈六盞,春餅四盒,燈糕八塊,屠蘇酒四壇……更過分的,還有剪紙和他手寫的宜春貼。
也難為人家,帶著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還跑了這麼遠。
沈瑜拿著單子,獨自對著那莫名其妙的禮物哭笑不得,卻又咂摸出一絲絲熟悉的味道帶來的溫暖。
第95章 第 95 章
這個年,吳君翊過得很不順心。
最主要的原因,是本來該在他身邊陪著他的人現在卻在千里之外,而且,每次寄回的書信還都只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政事……好吧,其實也不能說是無關緊要,但是沈瑜總不肯花費筆墨寫一寫自己現在的生活,讓他不由覺得心裡酸溜溜的。
他寫給他那斗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弟弟書信都是厚厚一疊呢!
這種酸溜溜的心情,在獲知廣州上下爭相為新任知州說親,甚至有行首上門自薦時,達到了巔峰。
御史聞風而劾,平日最喜歡這種消息。然而這次,大家卻跟啞巴了一樣,除了幾個不怕死的嫩頭青上書,其餘人一起裝死。
這一來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位沈大人著實是個狠角色,當年可是說殺人就殺人,拔劍砍頭,眼睛都不帶眨的,這種人誰敢得罪?二來……沈瑜實在是沒娶妻,彈劾也需要理由的,萬一被反劾一個持身不正,他們也是要面子的!
埋怨歸埋怨,吳君翊還是盡職盡責地處理了各項事務:稻田養魚的技術他已經按照沈瑜書信里記載的全都交給大司農。市舶司已經下旨設立,准許商船與外邦交易。
看到沈瑜在書信中提及大海,吳君翊也不是沒有一絲絲神往:他昔日在北方,每日視線所及只有方方正正的宮殿,來到南都後,也只是跟沈瑜出去轉轉,從來沒能離開京城。
但這嚮往轉瞬即逝,吳君翊大抵上還是一個
至於蒺藜火球,收到這玩意後,他內心的激動振奮,不亞於收到沈瑜的萬字長信(儘管一大半都用來敘說廣州風土人情和各項奏議了)。他立刻私下請來鄧先、張珏和馮遠道,試驗了那火球的效果。
鄧先和張珏倒還能勉強維持鎮靜,馮遠道卻大為吃驚,連連感慨:“竟有如此大威力的玩意!臣今日算是長見識了,若早知如此,當日在襄陽,憑這玩意,也能爭取一些時日……”他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地住嘴了。
“陛下,臣請兵部研究火器。”沉默的鄧先開口了。
被搶先一步的張珏慢悠悠地說:“臣以為,還是工部負責,更合適。”
吳君翊不想看兩位重臣當他的面鬥嘴,便乾脆地截住了,“都不必,朕打算設立火器監,專程研究這些,不過,這都是從長計議,當務之急,還是先把這送到邊關去。”
“是。”鄧先正色。
“蒺藜火球必須嚴加保管,先送到松洲與同州一帶。”吳君翊厲聲道。松洲和同州分別於南涼、代國接壤,正是鮮卑南下進攻時首當其衝的州縣。
“是。”鄧先應下。張珏卻問道:“陛下,齊州那邊呢?”
吳君翊有一刻的恍惚,他記得,沈瑜就是齊州人。不過如今齊州早是張繼才的大本營,張珏的意思也不難明白。鮮卑橫豎還有一個盟約約束,這個叛軍頭子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揮兵南下了。
“不必,先送前兩地。”吳君翊短暫沉吟後,迅速作出決定。“齊州最近沒什麼動作,鮮卑不老實,他們也不會安分。”
吳君翊已經做出了判斷。張珏也不再多言。
年節下,宮裡還是那老一套。這麼多年下來,吳君翊早就習以為常了,談不上欣喜,也談不上什麼厭倦,他早把這看成和上朝、經筵一樣,他不得不完成的那部分責任。只不過今年唯獨有一點特別,就是魏王吳君佐的地位發生了變化。
雖說是開年才把他移到武英殿,但是既然旨意發下去了,魏王的身份也就跟著發生微妙的轉變。所有宮宴上他的位置都緊挨著吳君翊。
吳君翊也樂意給他這份體面。除開宮宴的相處,他還常令人把吳君佐帶到文淵閣和乾清宮,親自教他認字。
魏王年紀尚小,可是在母妃的教導下相當早熟。吳君翊也正欣賞他這點。吳君翊和沈瑜不一樣,他這弟弟,到底是要繼承皇位的。所以他當著魏王的面批改奏摺,使喚宮人,召見大臣,正是給他接觸了解的機會。
吳君翊還為他挑選了老師,為首的自然是周曠,除此之外,還包括鄧先、張珏、宋滄山等等,他希望魏王飽讀經書,也希望他體格強健,而且熟知農事。除了朝廷重臣,他還選了幾位年輕的閣臣與他作伴。至於空出的一個名額,自然是留給沈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