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頁
宮宴上,賢懿公主也在。她去年被抱去慈寧宮由太后教養,剛開始也免不了哭哭鬧鬧,可小孩忘性大,可塑性也強,一年下來,一舉一動竟是文靜謙和不少,與太后相處也頗為融洽。
看著太后與張太嬪打趣說笑,交流育兒經,吳君翊也鬆口氣:太后待他不薄,當日拒絕記在太后名下,誠然是事出有因,可他心裡還是有點遺憾的,如今算是鬆了口氣。
至於汪太嬪,吳君翊不去提起,大家自然都假裝這個人不存在。親生的公主都被抱走了,誰還會想起她呢?
朝廷開筆之後,賈盛德便親自上書,告老還鄉。吳君翊也懶得跟他客套,迅速駁回,交刑部下獄,三司會審。
賈盛德倒是不想走,可是不走不行了。他身體倒還康健。其實吳君翊原本也打算只讓他告老還鄉的,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沈瑜下手。打沈瑜外調那一刻,吳君翊就沒打算放過他。
插手禮部,操縱皇帝的婚事,驚擾民間……一樁樁罪都是現成的,賈盛德還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可他低估了年輕的帝王。從吳君翊掌權起,他就沒停止過向賈、嚴兩府安插人手,更何況整頓御林軍後,吳君翊的暗衛、探子也不少。
最後治罪的還是貪污,查抄兩府抄出了金銀古玩無數,更有當年鮮卑送上的厚禮。而後一條,則是要命的罪行。
新修的大齊律對於謀反和私通外敵治罪比從前還要重幾分,這罪名一旦坐實,別說斬首凌遲,就是兩家夷族,都是輕的。藉此機會,清洗賈黨的黨羽,這似乎合情合理。
眼看一場血案在所難免,朝中卻無人敢在這個關口求情,生怕被打上賈黨的標誌。
說是無人,其實還有兩個人的:
一個是周曠。這位老先生不知是看到年齡相仿的賈盛德,略動了惻隱之心,還是覺得不宜趕盡殺絕,朝會之後,單獨留下來,勸諫吳君翊:“如今朝中人心動盪,皆看陛下左右,大興殺伐,恐損民望。”
另一個,也是改變了吳君翊的態度的,就是來自沈瑜的書信。
惜賈氏一族,無忠君者乎?
匆匆寫就的紙條,八百里加急送到吳君翊手中。吳君翊光看著那行字,就能想像沈瑜朝他有理有據辯駁的樣子:
賈家一大家,難道沒有忠君的人麼?難道沒有無辜的人麼?
當然有,只不過帝王要趕盡殺絕、要出氣立威,自然需要犧牲品。而沈瑜,不希望吳君翊的雙手染血,尤其是無辜者的血。
念在賈盛德勞苦功高,侍奉先皇,吳君翊免去死罪,沒要他的命,不過刺字流放,家中無辜者亦貶為庶人後放回鄉,甚至還發還了部分家產,搏得一個寬厚慈善的口碑。賈盛德的下落,留在史書上,也不過是一行小字,至於流放路上他是否會備受唾棄,日日煎熬,生不如死,鬼才會在意。
發落賈盛德之後,吳君翊把自己關在宮中,給沈瑜寫回信。他想了很久,寫了很久,廢了不知多少珍貴的澄心紙,最後成文,還是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花落花開,花會依舊,君子胡不歸?
吳君翊抬頭望去,乾清宮外的蘭花又開了,鬱鬱蔥蔥的綠,深深淺淺的粉,讓人不由想起一個簪花帶笑,溫潤如玉的少年郎。
在賈黨瓦解後,新一批人立刻填補上來。吳君翊雖沒有趁機殺人,卻到底是趁機免了不少官。這些冗官、散官,吳君翊不禁免了,還順便裁了。本來也無需這麼多官員,正好趁機精簡一下各司衙門。
嚴祥熙跟著賈盛德獲罪,吏部自然回到了吳君翊手裡,而他規劃許久的考評之法,終於可以上線了。
三月,吳君翊下旨,不論京中、地方,所有五品以上官員,每年年初都要給吏部提交文書,簡敘該年實務,年尾再按文書確定,考核升降。
有地方偏遠的,可酌情延期。五品一下則交由各州府吏房。
懾於吳君翊處理賈黨雷厲風行的手段與繼位四年來的政績,朝廷上下一致稱讚。
明宣四年是大比之年,吳君翊仍然親自閱覽會試文章,主持殿試。令他欣慰的是,三年間,科場時興文風已經大變,大都是簡潔雅致,或是氣勢雄渾的文字,而策論也頗有言之有物的意思。
這一年,依舊湧現了不少才子,其中不乏年紀輕輕的後生。
但,終究沒有那樣年少有為的狀元郎了。
文淵閣議政已成習俗。新進士照例交與吏部銓選,銓選時,選入文淵閣,優勝劣汰。
第96章 第 96 章
吳君翊一聲令下,朝中開始大換血。
凡老弱、疾病、無能,直接罷免。凡德義有聞、清慎明著、公平可稱、恪勤匪懈之人,立功、有實績俱可破格升遷。
吏部負責京官外官,中書省負責吏部,內閣和御史又要監督中書省。越是身居高位的官員,離吳君翊越近,一言一行,吳君翊也都記在心中。
最重要的還是,吳君翊年紀輕輕,敢於打破論資排輩的規矩。從當日他召集閣臣議事起,他就意識到新鮮血脈對朝廷的重要性。不拘一格降人才,就成了他的一條準繩。
按照這個標準,沈瑜就任後的功績,已經足以升遷了。等到沈瑜任知州滿一年,就可以調他回京了吧?吳君翊信心滿滿地想。
他也沒有把寶都押在沈瑜身上:除廣州外,江浙、泉州一代,也都設市舶司,批准商船出海。同時命官府招攬造船的手藝人,研究更堅實更大的船。